星期二, 10月 09, 2012

再會


執筆之時,我已離開香港開始我的環球之旅,這也是我暫別《am730》前的最後一篇文章。

其實暫離香港這個想法在我心中醞釀已久,一來我本就是個旅行癡,對這世界的好奇太強烈,無時無刻都希望可以盡情地看看這個世界。二來覺得香港實在太過奄悶,離開香港透透新鮮空氣,這幾乎是生理需要;也只有如此,才能令我更清楚地了解自己和香港。

這幾年在香港其實甚是幸運,在公民社會、社會運動和各種媒體都有參與的機會,自問亦竭盡己力去做自己相信正確的事;雖然並非事事盡從己願,但總算無愧於心。最幸運的是遇上了不同的好人和有心人,讓我相信這個城巿看上去雖然有點糟糕,但實際上還是充滿希望。

近一兩年我常反躬自問,我還可以為香港做些甚麼;結論是做甚麼也好,我需要有更多的知識,去走更遠的路。每個人都有最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用對了方式就能有最大的得著,而對我而言,旅行正是讓我學習得最好的方法。因此,我決定放下香港的事,好好地去一次旅行。

這一次,我打算用兩年時間,盡量使用陸路去探訪一些我心儀已久的地方,認識一些有趣的人,並將這些見聞介紹給香港的讀者。

其實對於一個過了30歲的人來說,要這樣出走還是不太容易的;非常感謝身邊至親的諒解和寬容,才讓我可以有這樣的空間。要多謝的,還有兩年前找我為《am730》寫這個專欄的的馮振超兄,以及一直容忍我的編輯Kenneth兄。希望之後還有機會與各位在《am730》上再會;而在這段時間,各位可以在臉書上的《和我一起遊世界》page了解我的旅程。後會有期!

(刊於10月8日AM730)

星期五, 10月 05, 2012

堅守3大界綫 反國教一呼百應


  反國民教育科運動雖未竟全功,但十天的佔領之後,梁振英政府先後撤回了三年開展期、撤回了獨立成科、撤回了部分課程指引、並讓學校自由使用53萬元,連德育及國民教育科委員會主席胡紅玉也公開表示,認為國教科指引已經失效。

  由此看來,距離國教科完全撤回似乎只差最後一里路。

  反對國民教育科的運動,實在帶着一點奇迹的性質︰一個幾乎只有中學生團體關注的議題,最終竟變成一場浩浩蕩蕩的大型群眾運動,獲得社會幾乎一面倒地支持,在一年前肯定沒有人可以預見。

  運動可以得到社會大眾支持,固然因為議題本身具有潛力,以及同學們能成功感動巿民;但除此之外,這場運動有意無意地一直堅持着三條界綫,亦是此場運動有別於近年其他運動的特色。

單一議題非暴力 去政黨化

  一,單一議題、單一訴求︰運動堅持只純粹地針對國民教育科,其他訴求即使相關,例如梁振英下台或反對西環治港,亦不在整個運動的議程之中。

  二,去政黨化︰也許由於時值立法會選舉,運動沒有與任何政黨合作,政黨人士亦從無被邀參與運動,使運動變得完全去政黨化、純粹由民間發動。

  三,「和平非暴力」的極致︰運動由於由中學生和家長主導,衝擊等行動完全絕迹於運動之中,甚至有點行動潔癖,可謂是將「和平非暴力」推至極致。

  這三條界綫,到底是塑造了運動,還是由運動塑造出來,未能輕易斷言。然而這些特點,使整個反國教運動與近年的運動有着微妙的差別,當中以這場運動特別能觸動中產和家長的感覺;這些群組素來給人比較保守的感覺,但在這場運動之中,他們的參與卻成為了運動成長的關鍵。

  有說政府不怕最「激進」的社運人出來反對他,卻最怕相對保守的中產階級和家長們反對,因為一旦失去中產的支持,管治的基礎即被重重動搖。

關注組遍地開花 社運新契機

  反國教運動發展至今,戰綫即將由廣場轉化成各間學校,亦即意味更艱難的部分就在前面。香港的社會運動一向缺少組織,巿民因為議題而挺身而出走上街頭,卻因為議題消退而走回家中,繼續正常生活;運動只存在於他們的記憶當中而無法成為可以持續發展的網絡。

  難得今次運動啟動了逾百間學校的家長、舊生、學生、老師組成關注組,這正是由煙花式的運動轉化成遍地開花的組織和網絡的契機。

(刊於10月4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9月 25, 2012

宿命


反日浪潮,在內地突然而來,突然而去,活脫脫一場鬧劇。那些憤青拿著「哪怕華夏遍地墳,也要殺光日本人;寧可大陸不長草,也要收復釣魚島」的橫額,包圍日本名字(但其實是中國人開的)的商舖、圍堵(中國人開的)日本車、甚至連韓國的店舖、瑞士的錶行都被包圍搶掠(也許是連八國聯軍的國仇家恨也算上去了?

但瑞士可沒有打過中國啊……)。

像甚麼呢?有點像那些上課上得悶極的小學生,一聽到小息的鐘聲就立刻燥動,由木像變成鬥牛一般衝到操場去。反正那就是一個脫離束縛的良機,難得可以名正言順走上街、甚至幾乎可以打砸燒搶為所欲為,將平日受的烏氣都吐出來,當然「義不容辭」。即使不了解釣島歷史、甚至不太知道釣島其實在甚麼位置,也可以以愛國為名,義無反顧地「捍衛國家尊嚴」。

其實還不只如此,他們帶著的,還有一股無以名之的憎恨,是長年累月在媒體和政權孕育出來的情緒。八國聯軍、八年抗戰,每天在電視劇集上重複又重複,提醒著國人「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那是多麼豪氣、多麼愛國。針對的不單是日本軍國主義,還一竹篙的把整個日本都打成非誅滅不可的對象。但口上的這一套,卻與手上用的手機、遊戲機、漫畫、日劇、壽司甚至蒼井空格格不入。這是甚麼回事呢?就是社會不斷教育出來的一種情感,與個人生活培養出來的理智,並不協調──正如大家無論咀巴上說得多硬,都同意日本的電器品牌質量比較好、日本的食材比較安全、日本的漫畫和電視劇比較好看。在一輪的反日浪潮過後,回歸生活,還是繼續開日本車,回歸蒼井空的懷抱。

難怪有內地網友說出這樣的警句:吃地溝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生小日本的氣,砸自己的車。這就是中國人的宿命。

(刊於9月24日 AM730)

星期六, 9月 22, 2012

操弄民族主義 增盲動添仇恨


  內地街頭的反日示威,以愛國為名,打砸燒搶為實。電視新聞轉播了其中一幕:一輛日本車被堵在憤怒人群之中,司機(當然也是中國人)走出車來,帶頭往自己的車踢去,然後群眾齊聲歡呼,一同把車子的車身砸凹、將車窗打碎。

  一分鐘過後,大家出了氣,才放這位日本車司機,讓其駕着爛車離開,然後繼續包圍另一輛日本車。

車主同砸日本車 荒謬絕倫

  這樣的事,荒謬得有點超現實,卻在內地各城巿發生了。換成事件在西藏或新疆發生,定必會變成「不明真相的群眾被別有用心的境外勢力利用、有預謀、有組織的打砸搶燒事件、分裂國家的陰謀」,並對之強硬處理,不然每年6,000多億人民幣的維穩預算該往哪兒花去?但對反日示威,中國政府的態度卻從不會如斯強硬——連續多日在全國各城巿的群眾事件,幾近暴動邊緣,卻能被一再容忍,這正是中央政府在此問題上的一貫處理手法。

  釣魚台事件不是新鮮事,反日更不是新鮮事,三兩年總會發生一次,每次總是由一點小事引發,短時間內醞釀成全國風潮,然後又無聲無息地結束。它與其他群眾運動不同之處,是它在一定程度上是被默許的,一來這種反外國情緒正是中國政府的一道通氣筏,巿民平日對國家的不滿可以在此時轉化為「愛國」的反外國情緒,並以群眾運動之態發洩出來,甚至轉化為支持政府的力量;二來政府若強硬打壓,容易變成「為外國人打自己人」,怒火隨時燒回到中央政府身上。

轉移施政不足 爭取政治本錢

  所以中央政府不想也不能大力打壓反日示威,巿民也知道這點,於是事態發展有如合法暴動,包圍、搗亂、打砸燒搶等事件,竟然可以在十八大前夕這敏感時期發生,也就並不奇怪了。

  操弄民族主義,在世界各地屢見不鮮。放大國家之間的矛盾,強調國家尊嚴、民族尊嚴,一時總能使群眾的眼光移離政府本身之不足,並將矛頭指向「亡我之心不死」的別國。

  中日政府都知道,這種時勢兩國不可能兵戎相見,因而右翼政治人物樂見這種矛盾出現,並以愛國之名召集群眾、吸納支持者、爭取政治本錢。於是兩地人民仇視增加、無謂的矛盾也隨之增加,民族尊嚴沒有因此得到捍衞,反而將群眾盲動荒謬的民粹一面徹底暴露出來。

(刊於9月21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9月 18, 2012

SU


學期伊始,許多中學生也在準備學生會選舉。現在大部分中學的學生會都由一人一票選出,認受性比特首要高;對於許多參與其中的中學生而言,這大概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參與的比較正式的民主選舉,無論是組閣參選、宣傳拉票、辯論政綱,還是純粹投票,都應該是個寶貴的經驗。

記得年前我做了一陣子代課老師,恰巧觀看了一場學生會的選舉辯論,其中一方說了一句令我印像深刻的說話:「學生會有責任協助學校」。其實在學生會選舉的同時,也許大家都忽略了學生會存在的目的,出來的結果也就變味了。

學生會為甚麼存在?中學的學生會,其實有點像工會——同學與校方的權力相差太大,正如勞方和資方的權力差距一樣,所以學生要成立一個集體,去縮減這個權力差距。這個集體可以是學生會,也可以是其他學生自發的組織,目的就是要讓同學的校園生活過得更好。因此,無論學生會找到多少購物折扣、文具優惠回來,最終還是要清楚自己與學校之間的關係。這關係,不以和諧和服從為先,而是以抗衡為先。

所以,學生會之於校方,可以是合作、也可以是監察和制衡,視乎情況而定;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忘記學生會的學生本位。同學用選票選學生會出來,學生就是學生會的權力來源,也是其問責對象,學生會千萬不能忘記、然後調轉槍頭站在學校的一方去管理學生。校方已有太多權力和方法去管理甚至控制同學,同學選學生會出來並不是為了給自己多加一個管理者的。

學生會立足於同學,反映同學意見只是基本,更重要的是擔起帶領同學的責任。就以反對國民教育科為例,學生會的立場理應很清楚:對學生來說,在課程緊迫、且已有眾多學習中國相關內容的科目的情況下,根本就沒理由要再加入一科政治意圖及課程指引均相當可疑的科目。學生會如果可以在政綱內大力要求汽水機可以用八達通,那對於更切身的課程問題,沒有立場怎樣說得過去?

(刊於9月17日 AM730)

星期二, 9月 11, 2012

寓言


有一個奴隸主,他手下有一堆家臣,每個家臣管理一堆奴隸。有一天,奴隸主覺得奴隸們不夠忠心,於是決定命令家臣對每個奴隸打一百鞭。奴隸們群起抗議,家臣們也覺得有點不妥,於是除了幾個特別忠於奴隸主的,全都噤聲,靜待奴隸主反應。

奴隸主見眾怒難犯,口裡雖說讓步,心中卻毒計頓生。奴隸主說:「好吧,我不命令家臣們鞭打你們,也不限他們甚麼時候打;但如果家臣自己要鞭打你們,我也無法阻止。不過既然家臣決定要打,我也必須要提供一點資金買鞭子和刑具,這是我的責任。這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你們不能太激進,要見好就收,知道嗎?」

有些家臣們比較有良心,他們的奴隸當然可以倖免於難;但其他的家臣呢?雖然奴隸主沒叫,但打的話不但有錢,更可以表示忠心、討好奴隸主,何樂而不為?奴隸們被分而治之,即使有反抗也只指向個別家臣;奴隸主則安坐家中,樂於當其「Facilitator」的角色。

時間過去,愈來愈多的家臣加入鞭打的行列。有些奴隸早被鞭打了、打慣了,也不懂得反抗;新被打的奴隸,也越來越孤單,反抗也很快被消滅了。最後,奴隸都哭了,奴隸主笑了。

畫公仔畫出腸式解說:

梁振英有關國民教育科的「讓步」其實是糖衣毒藥,貌似讓步,實質殺機處處。除了三年開展期被取消是大家樂見的,政府將責任交到學校身上,要否開設國民教育、是否獨立成科、用怎樣的教材,全都交由學校決定,但別忘了政府始終有各種財政及人事方法影響學校。然而在這情況之下,矛頭將指向學校,分而化之,確是很毒的一著。

梁振英出招,民間社會也要變陣回應;反國民教育大聯盟經過十天佔領、三輪絕食、號召超過十二萬群眾集會,已是力竭筋疲。因此我認為暫時撤出廣場並針對新形勢再作抗爭,是明智的做法。接下來,既要在社區深化、連結家長、校友和學生共同監察各校,也要再思考罷課及其他群眾運動的可行性,作為下一波爭武器。

但最重要的,還是每一個支持這個運動的人,請你跟大家一同走下去,直到國教科真正撤回為止!

(刊於9月10日AM730)

星期二, 9月 04, 2012

激進



三位年輕人決定絕食當天,我想起還未聯絡醫生為他們檢查,於是臨急臨忙打電話給一位醫生朋友,請他過來照顧一下同學。醫生朋友二話不說一口答應,還帶了兩三位醫生和護士朋友每天前來探望同學,連同學絕食後第一碗粥都是醫生們買來的。

即使如此,面對同學們,醫生朋友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自覺所做的微不足道,因為欠同學們實在太多。這種感覺,我深有同感——在這樣的時勢中,像我們這些大人所做的,遠遠不及在風雨中露宿、絕食的同學們,這叫我們都感到慚愧。說實在的,在同學們面前,我們沒有不走出來全力支持的理由,這是只是我們成年人應盡的責任而已。

絕食同學中的唯一一位女孩子黃莉莉,我們叫她「阿水」,今年升中六,瘦到風吹得起,但她卻是第一個希望參與絕食的同學。她的血糖一度過低,看著她纖瘦的身影、缺乏血色的臉龐,讓我們都擔心不已;但如果你走近點,凝視她堅定的眼神,你也會為之動容。這本身就是一種沉默的質問,詰問著每一個成年人:

「我們都走到這步了,你們呢?」

這時候,官員走出來了,說不要這麼激進。甚麼是激進?激進其實不是形容方法,而是形容態度。激進不是靠一張嘴、不是靠抽水、也不是靠亂罵一通四處樹敵——那只不過是偽激進。真正的激進,是長時間堅持、是為了自己所信的而出盡己力、是不懼困難走到最尾。像甘地,他比誰都和平、比誰都理性,但也比誰都激進,不是嗎?

在這個意義上,同學們的確是激進,但還可以再激進一點、還需要再激進一點。如此責任,再不能全放在同學的肩膀上,每一個愛護孩子的家長、老師、成年人,都必須回應年輕人的詰問、都應該加入這種激進——要讓那些冷眼旁觀孩子們絕食的官員和議員,都被我們的激進嚇得收起無恥、拿出良心!

同學們結束絕食了,由十位成年人接力,他們當中有大學生、教師、家長、退休人士;接下來,我們就要迎接一場長間抗爭,而我們要將之變成一場激進的全民抗爭。

在這場抗爭之中,有你的一份——請別讓同學們太孤單。

(刊於9月3日 AM730)

星期五, 8月 31, 2012

中港矛盾未解 擴自由行不智


  雙非、自由行、自駕遊等「中港融合」措施在過去一兩年,成為了最能挑動香港巿民關注的議題,這完全可以理解為香港巿民對於中港兩地政府毫無猶豫的融合策略的反撲。

  還記得梁振英在當選前信誓旦旦,以保護本土港人利益爭取巿民支持,特別是反雙非、港人港地等立場。上任以後,港人港地似乎無影無蹤,自由行更突然宣布會進一步擴張。

現超負荷 港人感被「排拒」

  從9月1日起,在北京、天津、上海、重慶、廣州及深圳6個城市,非深圳市戶籍就業人員及大學生可異地提交出入境證件申請,包括港澳通行證,受惠人數料超過1,000萬。當中深圳可享「一簽多行」赴港的人群會進一步擴大至681萬,首批合資格人士料達350萬人,今年年底累計將有超過410萬人。換言之,除了政府一貫強調的「零售業及旅遊業將會受惠於新政策」之外,香港一直面對的各種因自由行而出現的問題將會進一步惡化。

  如果還記半年前的D&G事件,以至一連串有關「蝗蟲」的「排內」風潮,可以想像在沒有認真處理民間的中港矛盾之前大幅擴大自由行,只會使社會的撕裂更為嚴重。廣東道以至整個銅鑼灣的「淪陷」——全換上服務自由行遊客的店舖、租金飈升、迫走服務本地港人的商店,反映着香港對自由行已是超負荷,不單破壞了香港的城巿景觀,也使本地人感到自己反而被排拒於自己的城巿之外,為香港本地的「本土」或「排內」運動提供養份。

中港融合雙刃刀 苦了基層

  中港融合是一雙面刃,既能為兩地提供商業和就業機會,也會使本地居民——特別是低下階層的生活受衝擊,例如興建高鐵犧牲了菜園村、新界東北的發展將犧牲多個新界村落;巿民的日常生活也因為「同城化」、「一小時生活圈」等概念被迫改變。

  其實梁振英政府應該了解這種中港融合帶來的問題,在沒有適當配套之下而產生的怨氣,最後必然燒回政府,因為得益於中港融合的人並非受害之中港融合的人。如今貿然擴大自由行,這個民望史無前例地低落的政府,恐怕難以承受未來的民意反撲。

(刊於8月30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8月 28, 2012

心急


有試過等電梯等得心急了嗎?你也許會選擇多按幾次按鈕,或改為跑樓梯到地下,但無論你怎樣心急,你也不會蹤身一躍往窗口跳下去─即使那是最快到達地面的方法。因為你知道,有些事情是有底線的、有些事情是無法回頭的,所以你不會選擇以跳樓代替等電梯,哪管你真的很急很急很急。

有朋友想在投票中投給以攻擊其他泛民主派聞名的自稱激進泛民政團,理由是因為等得太久了,心急了,希望投給一個不按章法出牌的政團,以圖換來「希望」。但我們若因此高估了「希望」、低估了「代價」,那後果可能就是令我們與目標背道而馳,令我們離真正的民主更遠。

我們思考,怎樣可以透過選舉,拉近我們與真正民主的距離。民主不單是制度,也是文化和生活習慣,一個容得下理性辯論和異議聲音的社會,不會因為你不跟從我那一套,你就立刻成了投共、廢柴、叛徒、人渣,然後讓一堆疑似紅衛兵的粉絲在現實世界中包圍你辱罵你、在網上追打你恐嚇你─只因你不及他大聲,或不願跟他鬥大聲。然後他們會為其「宇宙唯一民主派」的身份沾沾自喜,並搜尋下一個「投共、廢柴、叛徒、人渣」的異議者。

為甚麼要這樣做?因為要建立自己,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打擊最接近自己的人,「同路人」在其眼中其實是「對手」的意思。故努力抹黑和攻擊最可以成為朋友的人,將「同路人」都說成是十惡不赦的叛徒,唯有自己才是真理道路生命,儼如教主。用最投機的方法,打擊堅持最久的人。

細心想想,當泛民中人個個成了壞人,誰最開心?

有說「需要用謊言去打擊說謊言的敵人嗎? 難度事實還不夠有力嗎?」,稍為一改:「需要用獨裁去打擊獨裁的敵人嗎?難度民主還不夠有力嗎?」。追求民主,自然會對政府諸多施政感到不滿,並希望用各種方法去反抗暴政、阻止惡法,以期捍衛香港人的核心價值;但如果我們因此用上反民主的方法,我們與我們討厭的獨裁者之間又有甚麼分別?

正因為要達到「希望」荊途,我們更要堅持我們所信和所追求的,拒絕這種投機的歪路和歪理。

(刊於8月27日 AM730)

星期二, 8月 21, 2012

獨立



一到選舉,除了各大小政黨的候選人,還會有不少「獨立」人士出來參選。他們大多有一個共同點:強調自己不群不黨、獨立為巿民,而且指有政黨背景的人都是只為政黨利益服務,不是將巿民放在第一位,唯有「獨立」的他們,才是最佳選擇。

不入政黨,沒問題;說自己是最好選擇,叫人投給自己,也完全沒問題。問題是:甚麼叫「獨立」?不加入政黨,就是獨立、就是不群不黨?

說實在的,在議會政治之中,「不群不黨」實在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事實上,也鮮有真正的不群不黨。沒有與你志同道合的夥伴,就憑你的一票,你怎樣在議會內將你的理念落實呢?沒有高揚理念的旗幟,怎樣令巿民知道你到底堅持甚麼立場?所謂獨立,是否就是立場隨你心情而變?

不入政黨不等於獨立。沒有政黨背景,不等於能獨立於政治勢力之外;衡量一個人的政治定位,可以從其支持者、資金來源和政治歷史來考慮,而不能只看選舉時寫的一紙政綱。例如選超級區議員,哪些區議員提名他?在選舉中,有哪些人為他站台造勢、簽名支持?他的競選資金來自何處?誰大額地贊助他?他的競選樁腳從何而來?

如果他以前曾在議會內工作過,或曾經在政治圈活動過,就更應該看他的政治歷史─無論是否「獨立」。如果他曾在議會內胡亂投票、或經常不開會不投票、又或經常胡說八道出口傷人,這正是選民要考慮的地方。同樣一個政治人如果可以堅持多年,為同一理念一路走來始終如一,那總比投機取巧只顧做騷上位的人可信,不是嗎?議員當然要懂得說話,連話都說不好,很難相信他能在議會內好好議事;但說話技巧卻絕不是議員的全部。即使你能舌燦蓮花,若然沒有誠信,一切枉然這樣的人,絕不只梁振英一個。梁振英你票可投,但立法會,你還有手上的票可以用,可以用你的選票去選擇一個較可信的人。

(刊於8月20日 AM730)

星期五, 8月 17, 2012

數碼廣播「被執笠」 揭媒體悲歌


  香港數碼廣播(DBC)「被執笠」,在社會輿論中並沒有得到其應有的重視,這是香港社會的悲哀。

注6億未兌現 清盤理由牽強

  DBC本來的計劃,是要注資六億去營運;然而在注資一億五千萬之後,幾位主要股東,包括李國寶、李國章和有「深圳李嘉誠」之稱的黃楚標等,決定要將公司清盤,原因是DBC經營不善。

  作為一間開始營運不足一年的數碼電台,根本不可能達致收支平衡,何況本來早已協議好的六億營運開支才不過用了三分之一,就執意將籌備經年的數碼電台清盤,純粹以經濟理由解釋實在很難令人入信。

  大股東鄭經瀚鄭大班指事件是政治事件,背後是由中聯辦所操控的打壓,指控不可謂不嚴重。大班主理的DBC在過去一年的營運中,先後招攬和企圖招攬社會上的異見者在DBC開咪,例如吳志森、李慧玲、黃毓民以及包括筆者在內的八十後等,傳媒也將DBC形容為「反狼大本營」;加上大班本身與曾蔭權份屬老友的「唐營」身份,被封殺是可預期的事——只是沒有料到來得這麼快、用這麼明目張膽的方法而已。

  傳說中梁振英的「四大任務」,其中之一就是以控制異議媒體為目的「整肅香港電台」,如果這屬實的話,突然出現的DBC也自然會是其打壓的目標。DBC成立的時間短、普及度不足,也許因此民間社會對之的關注亦不足;但這其實牽涉到嚴重的政商合謀、打壓異議聲音的問題,透過最資本主義、最巿場的方法,去消滅一個大眾媒體,也消滅巿民的資訊來源。

疑資本市場手段 行政治打壓

  對於香港普羅巿民而言,DBC也許從來未在其生活中出現過,所以即使其消失亦不感到觸動。但想深一層,媒體在社會其實非常脆弱,巿民的知情權不必透過中聯辦出面打壓,也可以透過收購等方法以錢去完成,例如《南華早報》被指「染紅」就是一例。

  DBC的「被執笠」是一個徵兆,將香港媒體面對政治的脆弱,以一個最戲劇性的方法,呈現在社會大眾面前。

(刊於8月16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8月 14, 2012

赤化


記得1996年我在外國讀書,別人知道我是香港來,總會問我「97怎樣?」,而我總是不知如何回答。16年之後,再到外國,他們還是會問「97之後怎樣?」,我仍然不太懂得回答, 只好說「I t i schanging, subtly」,一種微妙、隱晦的轉變狀態。

然而,「赤化」似乎是一個更好更明確的答案,雖然我不知道「赤化」的英文是甚麼。

其實「赤化」說的,是一個極權政府企圖操縱政治的手段和過程,以消滅異議聲音、獨攬權力為目標,而具體操作離不開四個層面:

空間層面:阻止人民示威、集會、公開提出異議;

傳媒層面:控制媒體、控制意見領袖、控制資訊流通;

政治層面:邊緣化其他政治力量、達到完全控制建制內的權力;

教育層面:潛移默化、由教育開始達到思想控制。

這些手段,你可以在《1984》中讀到、在《V煞》中看到、或在北韓找到,當然也能在內地看到——而它正向香港蔓延。以上四個層面是不是似曾相識?其實不就是傳說中梁振英的「四大任務」嗎?

雖未立廿三條,但已有化身維穩辦的香港警察、大枝裝胡椒噴霧和《公安條例》;雖未徹底控制香港電台,但已成功消滅DBC;雖未正式推行「國民教育」,但染紅洗腦的遊學團和教材早就遍布各大中小學。而政治層面更不消提了,中聯辦治港,天天抹黑和邊緣化泛民主派,還有立法會內的功能組別和分組點票,由建制派和地產商為政府護航。一而再、再而三侵蝕香港的核心價值,「赤化」之勢,不是很清楚了嗎?

因此,阻擋赤化,是挽狂瀾於既倒、是知其難為而為之,也絕不是一黨一派可以完成的事,而必須香港人共同努力。選舉期間,人人都稱自己是真誠為港,但誰人口頭漂亮加天天蛇齋餅最終卻在立法會內投票出賣香港人,為「赤化」香港不遺餘力——請你明鑒,善用你的一票。

(刊於8月13 日 AM730)

星期五, 8月 10, 2012

輕忽落後民情 府莫白交學費

  150噸、約60億粒的聚丙烯粒因10號風球而散落在香港南部海域,引發了一場「膠災」。這次災難,既是對香港海洋及生態的一次災難,對香港政府新管治團隊而言,也是一次災難。

  這些「膠粒」,將香港部分海灘和島嶼染成了白色一片,也刺痛了許多香港人的心。就如年前的大浪西灣事件一樣,香港人其實非常關心本地的郊野環境,他們知道這個人口爆炸、污染嚴重的城巿,承受不起連最後一點自然環境都失去的後果;所以即使平日不常到郊野去,一旦這些地方面臨危機,卻會挺身而出守護自然。

全民挺身執膠 政府降溫徒勞

  今次事件,事發後先由民間團體DB Green發現,並向政府及中石化等方面多次反映,政府卻冷淡回應;最終要將事件透過媒體引爆,巿民紛紛將「全民運動日」變成「全民執膠日」,政府才知道事件在巿民心中的嚴重性。

  膠粒散落海洋,這事件從現有資料看來,並非人為的錯,而是意外。政府的責任是在事發之後將之清理,以免這60億粒膠粒永久進入自然環境之中,甚至進入生物鏈之內,傷害海洋生物及人類。然而政府在這階段的處理,仍然乏善足陳,多位官員不斷強調膠粒無毒、未進入食物鏈,不是生態災難,並指出政府已經打撈一半膠粒等,這些也許都是事實,卻完全無法令巿民釋懷,反而對政府的不信任增加,懷疑政府只為將事情降溫而先隱瞞後大事化小。

  特別是那些曾自發親身到過沙灘去清理膠粒的巿民,親見膠粒數量極多且已逐漸混入自然環境之中,卻聽到政府強調「沒問題沒問題」,怎能不火冒三丈?根據資料,聚丙烯屬惰性物料,雖然無毒,魚類和海龜卻會將之當成魚卵吞吃;而且這種物質不會進行生物降解,就像塑膠一樣會永遠存在,本身對環境就是一種破壞。

局長太軟弱 「海陸空執膠」遲緩

  主要負責處理的政策局,是環境局,新任局長黃錦星上任剛一個月,在處理問題上明顯表現得手足無措、進退失據。從一開始輕視事件,忽略事件在巿民心中的嚴重性、到後來親身到海灘視察卻言不及義,處處顯得局長軟弱無力,被民間社會及輿論牽着鼻子走。即使最後由林鄭月娥出馬,進行跨部門會議、出動水警及飛行服務隊「海陸空執膠」,亦已太遲,damage is done。

  問題在於主事官員缺乏政治上的敏感度,也許科學上膠粒對自然環境的危害算不上「自然災難」,所以官員們判斷並不需要知會公眾,卻不料巿民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筆者不願苛責一位上任才一個月的局長缺乏政治敏感度,始終政治歷練無法一蹴而至;而今次事件正是給眾位空降政治任命職位的新任局長上的一課,在形勢判斷、時間掌握、議題主導、公開回應方法等,都有值得從錯誤中學習的地方。

早應公開釋疑 拆解「塑膠炸彈」

  時光倒流,如果政府在民間團體多次向政府通報沙灘受污染時,就立即進行清理工作,並盡快向巿民公開事件,並傳遞兩個信息︰一,政府已掌握情況,並已盡力打撈搶救;二,聚丙烯無毒,暫不會釀成生態災難,但提醒巿民留意情況發展;如此的話,巿民對政府的觀感將會大大不同。

  同時政府亦可聯絡不同環保團體,呼籲及組織巿民到海灘進行清理,讓政府與巿民站在同一陣綫,政府則能主導議題,而不是被動地踢一腳動一下。如此一來,「膠災」不但可以及早處理,更不會成為把新政府炸得手足無措的「塑膠炸彈」。

(刊於8月9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8月 07, 2012

自救


十號風球過後,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膠災」。兩星期前,由中石化運出的150噸聚丙烯膠粒在颱風中墮海,散布整個香港南部海域;政府卻一直沒有通知公眾,直至南丫島、大嶼山、南區等地方出現大量膠粒被沖上岸、有魚類因吞入膠粒太多致死,才由民間揭發事件。消息一出,巿民對政府可謂「膠都廢事俾」,與其等政府做事,倒不如自發救香港,紛紛自行帶備工具到各個「災區」進行清理。

我與友人們到了赤柱的海灘,一行十多人帶備了水桶、筲箕、掃把等工具,希望為香港的環境盡一點力。實際情況是,膠粒早已混和在沙灘的沙粒之中,要在沙粒中把膠粒挑出來,恐怕到天荒地老都做不完。據說今次掉進海中的膠粒有60億顆,就算全香港人每人都出來撿的話,每人也要撿九千粒。儘管政府說過去十天已打撈了約半數的膠粒,但剩下的數量仍然巨大,而且隨著時間過去,它們會越益分散,清理起來將會越來越困難。

我們在沙灘上清理時,深深感受到這一點。不可能用手逐顆逐顆地撿,我們想到了一個方法,就是將沙放進水桶內加水,使膠粒浮上水,再用筲箕將它們撈出來。即使如此,人手撿拾亦實在是「以有涯隨無涯」,數小時的清理,也只不過回收了非常小部分的膠粒,加上潮水不斷將膠珠帶到海灘上,其實是一個永沒盡頭的工作;只是我們都抱著「拾得一粒是一粒」的心態,盡力而為而已。

說回來,海灘上的膠珠數量雖多,其他垃圾的數量其實更多。發泡膠、膠水樽、各樣的雜物都在海灘上隨處可見,連牙刷也撿到五、六支,使人不禁疑問,這個海灘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在責備政府之餘,我們也應該捫心自問,是否我們從來就沒有珍惜過它?這些遍布海灘、無窮無盡的垃圾,就是證據。

不過,政府和中石化還是不可放過的,到底當中是否有隱瞞或疏忽?請大家務必繼續關注。

(刊於8月6日 AM730)

星期日, 8月 05, 2012

泛民內耗 六四黃金比或打破


  立法會選舉提名結束,今屆立法會直選多了5個議席,加上「超級區議員」的5個議席,令到戰況非常熱烈。

  多個選區都進入混戰狀態,新界東更多達20張名單爭奪9席;5個現任立法會議員和1位前立法會議員參與了全港性的「超級區議員」選舉,雖不等於民主進步,但對選民而言,確是一個要適應的新體驗。

建制派區選優勢 料帶入立會

  今次立法會選舉,正好測量最新政治新形勢的水溫。過去兩年,香港政治翻天覆地︰2010年的政改方案,劃分了泛民的溫和/激進路綫,到底泛民主派的光譜因此拉闊了,還是因為互相攻訐而整體流失支持?

  2011年公民黨因港珠澳大橋和外傭居港申請權兩宗司法覆核案而元氣大傷,失意於區議會選舉,今年的立法會選舉會因此有多少影響?2012年特首選舉唐梁之爭,促使了建制派之間的分裂,「深唐」的自由黨及其他議員的選情會受到多少影響,亦是今屆選舉的焦點之一。

  當中,泛民主派的形勢相當值得憂慮。現時泛民主派佔有23席立法會議席,當中19席是直選議席,符合「六四黃金比例」。然而觀乎去年的區議會選舉,建制派的議席數量大幅上升——雖然區議會投票結果不等同立法會選舉,但顯示了建制派地區樁腳的威力及成熟度越益拋離泛民主派,而這將成為建制派在立法會選舉的優勢。

善用最大餘額 建制拆隊求勝

  而戰略上,民建聯今年開始以「拆隊」的方式參選,工聯會及一眾「西環團隊」亦分拆參選,由過去「集中票源」變成「拆隊」,是為了善用「最大餘額法」爭取最多議席,亦意味着對於樁腳配票能力的信心。特別是新界東及新界西,建制派可以因此得到比上屆更多的議席,「六四黃金比例」很有可能在今屆被打破。

  泛民主派在過去兩年出現嚴重分裂,既是路綫問題,也是個人性格操守問題。很難相信這種內耗能增加選民票投泛民的動機。而泛民主派能否力挽狂瀾,恐怕就在於能否在未來一月善用重大議題,例如國民教育及梁班子的誠信問題,提醒巿民泛民主派其「看門狗(Watchdog)」的監察及制衡作用。

(刊於8月4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7月 31, 2012

末日


格陵蘭(Greenland)是在加拿大東北的一大片陸地,這片陸地八成都被冰蓋(Ice Sheet)覆蓋,上面布滿雪山和冰川,或稱之為「內陸冰」。

這個星期,美國太空總署(NASA)從衛星照片上發現,格陵蘭的冰蓋發生了極不尋常的情況:幾乎全部的冰蓋都在融解,程度雖有不同,但卻有97%的冰都出現融化,而過去三十年來所看到的最廣泛融化比例,卻不過是55%;而上一次發生類似情況,是1889年。到底這次是自然現象還是因為氣候變化,仍然還未確定,但已夠人為此憂心忡忡。

格陵蘭的內陸冰融化跟我們有甚麼關係?格陵蘭上有合共近170萬平方公里廣的陸冰,這些冰的平均厚度2公里,最厚則達3公里。這些冰比人類歷史更老,在冰天雪地的北極待了十萬年,就一直這樣待著。有科學家計算過,如果格陵蘭上的冰全都融化,那全球海水的水位就會上升7米,淹沒世上所有沿岸城巿。

不只如此,格陵蘭的冰層融化,其實是一個惡性循環的一部分。白色的冰融化,意味著其反射陽光熱能的能力減弱、為地球降溫的能力減弱,而海水則會使溫度上升和膨脹。如此一來,海水和地球的溫度上升速度會加快,也令海冰和陸冰的融化速度加快,進入惡性循環。

也許那是最極端的情況,但即使是這個過程本身,也是人類承受不起的。這個融冰的過程,除了會增加海洋的水量外,還會影響北冰洋的水流、鹽份和溫度,直接影響海洋生物的生態環境,同時也會影響全球氣候,出現更多的極端天氣和天災,而這些都同樣直接影響著人類的糧食供應。

不是說笑,如此下去,即使今年不是世界末日,離我們也不會很遠了。

(刊於7月30日 AM730)

星期四, 7月 26, 2012

「先行後檢」騙局 須迫政府撤回


  教育局要在9月開始在小學推行德育及國民教育科,惹來人人喊打。由中學生組成的學民思潮牽頭,加上家長、老師、政黨、網民、媒體一同回應,反對政府推行國民教育,政府劣勢已呈。

建制未敢力挺 惟恐自取其辱

  即使是建制派政黨,也不敢在選舉前夕瞓身相挺,公然與民為敵;況且政府是否有能力堅持下去仍是未知之數,如今毫無保留支持的話,隨時三兩天之後就要打倒昨日之我,那可真是自取其辱了。因此連工聯會和民建聯的候選人,也公開建議政府押後或擱置國民教育的推行,就知政府要堅持讓國民教育上馬的難度了。

  政府陷入這種田地並非第一次,對上一次就在數月之前被稱為「網絡23條」的《版權條例》事件。國民教育與《版權條例》事件有幾個相似之處:首先是兩者都牽涉到巿民最關心的生活部分,如資訊自由和教育,雖然非關經濟,但與經濟問題同樣能夠牽動人心,而且被危及的價值具凌駕性,極易令巿民產生共嗚和危機感。

  其次,是牽頭的都是「非專業」的抗爭團體,如由中學生組成的「學民思潮」和由網民拉雜成軍的「鍵盤戰線」。這些團體的成員都與政黨無關,甚至不是有經驗的社會運動者,幾乎都是「社運素人」。他們背景「清白」,針對單一議題,目標明確,動機強烈,容易得到信任和支持。而在議題進入公眾視綫之後,他們施加壓力的對象不只是政府,更包括各大政黨——特別是泛民政黨——促使他們加入戰綫,迫使政府讓步。

只強調有諮詢 漠視市民反響

  第三,則是政府所持的彈藥嚴重不足,程序上只能強調做過諮詢,理據上只能強調大方向(如保護版權和提升學生國家認同),回應質疑時只能強調先推行後檢討。這三道板斧說服力非常有限——諮詢足夠不等於巿民認同,何況巿民的強烈反應與政策之間的落差,正正反映了諮詢的無效。

  強調大方向只能在沒有人追究細節的情況下或許有用,就如當日的反高鐵運動,政府不斷強調不建高鐵香港就會被邊緣化這種缺乏內容的論調,被不斷而來針對運作細節的質疑打得潰不成軍,「魔鬼在細節」正是對抗的最有力論述武器——況且即使是大方向本身,也不見得就人人同意。

政府欠誠信 家長老師站出來

  而「先推行後檢討」的說法更是「呃鬼食豆腐」,與「性交轉運」類同。對於本身信譽不佳的政府,在實行前尚不能改變,誰會相信推行之後檢討的效果?

  第四則是建制派的跳船。即使不是因為選舉臨近,建制派過往與政府榮辱與共的關係再也不復再,要建制派毫無保留地為政府極具爭議性的政策背書,偶爾為之尚可——但即使如此背後恐怕也代價不菲。

  梁振英政府的情況似乎更劣,單靠西環的協助和「分餅仔」的政治酬庸,換不來忠實的政治夥伴。建制派在這種時候,嘴巴也許會出言一兩句裝模作樣,身體卻誠實地保持距離。

  因此,民間社會要迫使政府讓步,絕非不可能,只要如梁振英掛在口邊的夠「齊心」,就能使政府收回惡法。這個星期日的反國民教育大遊行,正是給政府show muscle的好時機,關心國民教育問題的家長老師和巿民,請務必支持。

(刊於7月25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7月 24, 2012

買書


每年的書展總是人山人海。其實很奇怪,平日走進書店看看,雖不至門可羅雀,但從來不會像書展那般人頭湧湧。在一個沒多少人喜歡看書和買書的社會,書展竟然總能成為城中熱話──其實不單是香港書展,還有小弟有份籌辦的九龍城書節等,都能吸引到不少人來到,其受歡迎程度不下於其他任何展覽。

與此同時,台灣著名的誠品書店將在香港落戶,銅鑼灣三層高總面積一萬四千呎的新店令不少人感到期待。去過台灣誠品書店的朋友,都總會羨慕人家有這樣的閱讀環境,與當地的閱讀氣氛相輔相成;回頭再看香港,無不一聲嘆息。

有說香港出版巿場小,所以賣書和寫書的都難以生存。現時的出版巿場小是事實,因為買書的人少,一本書能賣兩三千本已經是很厲害了,也因此沒有多少人可以專心以寫作維生,因為根本難以維生。在香港的主流書店,最好賣的書都是地圖、食譜、風水書和金融書;相對之下,嚴肅、用心寫的書,銷量遠遠不及,往往能不虧本已經很不錯了。於是寫字的人唯有找其他的出路,要不多寫幾個專欄、要不找機會北上、要不就找一份「正正經經」的正職,將寫作變成副業,水準也自然受影響了。

書展中的人山人海是幻象,一年一度的盛事只是煙花,頂多是給書商出版社散貨套現苟延殘喘,卻無法讓他們可以在平常日子靠做好書、賣好書。其實香港七百萬人,要是每人每月都買一本書,一本一百元,那已經是一年近百億元的生意額──其實七百萬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小的巿場──少的,是讀者人數而已。

所以如果你喜歡閱讀、希望讓有心做好書的人可以在這個城巿好好地寫作,其實不難──只要別吝嗇那一點錢,多買幾本用心寫成的書,就已經功德無量了。

(刊於7月23日 AM730)

星期五, 7月 20, 2012

派糖難換民望 陷困局仍得派


  答問大會變施政報告,梁振英在立法會宣布大花銀彈,用近80億在發放特惠生果金、增加長者醫療券、興建青年宿舍等地方上。

曾蔭權亂派錢 落得罵名

  當中特惠生果金本來已由張建宗放話,指不可能在今年內實行;但頂頭波士既然開了口,亦要立刻打倒昨日的我,不單會盡快放上立法會,更會追溯至今年10月。「實踐競選承諾」是門面話,其派糖換民望之意,呼之欲出。

  行政機關掌握財政資源,運用福利去換取民意支持,全世界政府政黨政治人均如是,本也無可厚非。只是梁振英政府上任不足一個月,先是通過五司十四局失敗,再有梁振英本人的僭建事件,後有林煥光和麥齊光事件,一連串的打擊使梁振英政府出師不利。

  加上今年是選舉年,泛民政黨多用兩分力狙擊追打,建制政黨則小心翼翼以免有辱無榮拖累選情,梁振英政府可謂斯人獨憔悴。如果命運能選擇的話,相信梁振英政府亦不想在上任半個月就派糖——如此派糖,總不能派得太多太密,否則效果必將大打折扣,無以為繼。

  曾蔭權政府其實是前車之鑑,也是另一個極端。曾氏政府七年,一直以來對於財政運用相當保守,也許是因為曾蔭權的公務員經驗,所以對於「還富於民」頗有戒心,多次出現赤預算但數百億盈餘的情況,庫房及外滙儲備均水浸,但對於民間社會多次提出的多項民生措施,如長者院舍輪候時間、生果金、全民退休保障等,以政府的財力絕對有能力應付,曾蔭權政府卻從來對之不情不願,非到非做不可時才勉強地做。

  於是才有了突然派錢6,000元這種毫無章法可言的短綫派糖,但長遠的民生政策卻仍付之闕如——就如手上握有子彈,若非應用不用,就是胡亂浪費。

蜜月期未現 有苦自己知

  然而曾蔭權政府即使派了300多億,仍只稍為減少了其民望下滑的速度,最終也是落得一身罵名而黯然離任。前車可鑑,梁振英政府應該比曾蔭權政府更懂得使用公共財政資源,但在這種形勢之下,他似乎已是無計可施,而要早早使用這一着。

  這也意味着梁振英政府應有的蜜月期根本沒有出現過,可謂未曾深愛已無情。春天沒來,寒冬已至,真是有苦自己知。

(刊於7月19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7月 17, 2012

年輕


反對「洗腦國民教育」的中學生團體「學民思潮」,雖然年輕,做事卻有板有眼、有理有節,令人眼前一亮。他們近日不斷狙擊新任教育局長吳克儉,要求公開會面及收回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而吳局長則一再迴避、失約、推托,令這上任才兩周的局長顯得相當鵪鶉。

而在昨天的城巿論壇上,有建制派背景的老師在學民思潮的同學質問下,竟爾潑婦罵街、用力拍枱,露出一副「小子你別惹老娘生氣」的惡相,反而顯得反對國民教育的同學更有道理。

吳局長的刻意迴避、女老師的拍枱發惡,其實都顯出他們不懂得怎樣與年輕人平等相處。他們是局長、老師、父母、成人,他們有權力、有權威,食鹽多過你食米,平日都置身高位,俯視著這些年紀比他們輕、權力比他們小、經驗比他們淺的人。區隔著他們與年輕人的,是涇渭分明的權力關係;一旦要求他們放棄這個 comfort zone,即不懂得如何自處──於是或逃避或反擊,因為他們根本無法接受與年輕人平等相待。

年輕人的赤子之心,實在是最有力的武器。他們清楚地告訴社會、告訴這些有權力的成年人,不要將你們阿諛奉承的那一套,放在我們的身上。你們要考慮自己的權位、要討好誰誰誰、要完成甚麼政治任務,這是你們的事;年輕人考慮的,是年輕人的未來,是這個社會的未來。年輕人要獨立思考,不要灌輸洗腦,就是這麼簡單──這也是「成人」們時常念茲在茲的,不是嗎?

慶幸有一班年輕人走出來,讓這個社會關注國民教育。是時候讓其他的人也動起來,特別是老師和家長,請你們也緊隨這些赤子之後,站出來為下一代拒絕洗腦課程,這也是好機會讓成人們在年輕人身上學習,以及學習怎樣向他們學習。

(刊於7月16日 AM730)

星期二, 7月 10, 2012

海冰


執筆之時,剛完成了八天的北極航行,離開海洋,回到陸地。

這次的航行是綠色和平「守護北極」的全球行動一部分,希望可以透過收集全球一百萬個簽名,要求各國政府在北極設立保護區,免北極於開採石油和工業式捕魚的惡夢中。我們與科學家一同登上「極地曙光號」,希望可以讓這個世界更了解北極的情況。

「極地曙光號」並不大,而且在冰中航行,所以在大海航行時有時會非常顛簸,船員們都形容這條船是「洗衣機」。船上大家要分擔清潔工作,平日亦盡量節省資源,所產生的垃圾都會仔細回收或循環再用,盡量減少對環境的影響。

然而航行實在令人難忘,特別是來到海冰之前,無法不驚嘆造化之神奇。船向北航行一天一夜,終於遇上大片海冰,並在適合的海冰上下釘、固定船隻於海冰之旁。我們望著白皚皚、望不到盡頭的海冰及飄在身上的雪,終於確定自己已踏足北極。在海冰上,我們做了一點測量工作,量度海冰的厚度和構成,同時也在到處張望,搜尋北極熊的身影。

海冰是北極重要標誌。北極不像南極,她沒有大陸,全都是海和冰;而海冰的寬度和厚度的改變,則是全球暖化重要指標。事實上,北極暖化速度是世界其他地方的兩倍;以我們航行過的格陵蘭和挪威中間的海峽Fram Strait為例,在過去一個世紀水溫就上升了3.5度。有科學家測量過,過去30年來北極夏天的海冰覆蓋面積減少了超過70%,而且預計以此速度持續下去,在未來數十年間北極的海冰就會消失。

海冰白色的表面,能反射太陽的光和熱,調節地球的溫度;相反,深色的海水則能吸收更多的熱量,加速水位上升,也令海冰融化速度加快。接下來的,就是全球暖化和一連串的自然災難,這世界無人可以倖免於難。保護北極,根本就刻不容緩。(守護北極,徵集全球一百萬個簽名:www.savethearctic.org)

(刊於 7月9日AM730)

星期四, 7月 05, 2012

守護香港 守護「多管閒事」者


  回歸十五年的七一前夕,聽到了近年最令人不安的消息。

  一位年輕的行動者泰歷,被重判了入獄半年,原因是兩條罪︰推鐵馬和在警車內襲警,前者判監五個月,後者判監一個月,合共半年,是數十年來香港對示威者最重的判刑。他做了甚麼呢?他不是放炸彈、不是拿刀斬警察,整件事沒有人受傷、沒有引致甚麼破壞、除了警察之外沒有其他證人,卻被重判了半年的監禁。

棄榮辱走多步 拒變臉自保

  當然你可以說是他自己拿來的,如果不好管閒事就不會有事了。是的,如果艾未未不好管閒事,不去為汶川死去的孩子討公道,他仍是內地吃得開的藝術家,不必淪為階下之囚。如果李旺陽不好管天安門學生的閒事,他就不會被捕;如果他不堅持自己的信念而肯向強權稍為低頭,他也不必在這廿一年被囚進連站都站不直的「小號」、被虐待至失明失聰,以至「被自殺」。

  這「好管閒事」,其實也在香港人的基因內。八九年四月至六月,香港人誰不是在為千里之遙的「閒事」全情投入、痛心疾首?那是因為我們都有着良心和惻隱之心,嚮往自由,相信公義。但我們是醒目仔,最醒目的一群迅速變臉,恨不得將過去的所言所書如粉筆字抹走;沒有那麼醒目的,每年六月悄悄走進維園燃起燭光、投票時悄悄投下泛民一票,在安全的環境下堅持一點良心。

  而最不醒目的,就是這種將自己榮辱看得很小,每天醒來就質問自己,還可以為這個世界做點甚麼的人。他們不相信只靠投票及偶爾「和平散去」式的表態,就能撼動強權,啟動改變;於是和三五同伴,想方設法多走一步,為大家爭取多一點空間。

保護「守門犬」 免任人魚肉

  他們的方法你未必同意,但即是如此,我們的社會還是需要他們的,不是嗎?他們是社會的守門犬,以一己之力警示着整個社會、守護着大家的安全。也許有時吠聲太大令你覺得煩厭,但若你把牠宰了涮了一鍋香噴噴,狗不吠了,狼和賊便來探你了,你卻再無抵禦的意識和力量。你最終也將成另一鍋香噴噴。

  守護這個香港,請由保護這些守護我們的、好管閒事的人開始。

(刊於7月5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6月 26, 2012

北極


此文見報之日, 我已身在北歐挪威奧斯陸, 準備登上綠色和平的「極地曙光號(ArcticSunrise)」,與來自不同地方、不同身份的團隊,一同前往北極進行倡議行動。

北極為大家所知的,除了沒有企鵝之外,大概就是氣候暖化、冰塊融解等自然危機。今次我們的行動,關心的不單是以上問題,還有一個對北極更危急、更刻不容緩要面對的危機,就是在北極開採石油的問題。

這塊處女地,其實蘊藏資源極為豐富,有估計北極的石油和天然氣藏量達全球的五分一左右,這自然引來各國家、各財團的垂涎。然而這些資源存在以久,為何現在才面臨被開發呢?其中一個原因為是地球溫度上升,令冰川融解,使一些過去無法通過的航道現在也可以或將可通航,開採成本和難度因而減低。

但這些開採是有代價的,而且代價不菲。先不說開採本身會帶來對環境的污染、對動物的負面影響;在北極這苦寒之地的海底開採石油,技術要求很高,而萬一發生石油洩漏、運油船遇難等意外,要收拾殘局的難度更是極高——甚至以現行技術而言,一旦發生意外,根本無法完善收拾殘局。試想想,前年在墨西哥灣發生的鑽油台爆炸,五百萬加侖的石油流進海灣,影響的魚類、雀鳥和人類不計其數;兩年過去了,亦未完全處理好,科學家更認為其長遠影響遠超預計。在一般的海灣尚且如此,在滿是冰川的極寒之地,只能眼睜睜看著雪白的冰塊和海洋染成黑色,而那時人類只能看著自己作的孽而無能為力。

有油公司這一兩年已經磨拳擦掌,打算在北極附近地區進行開採;一旦開展,其他油公司亦自然會不甘後人,與各個國家結成利益同盟,進駐北極進行採油大業。我們這次行動,希望呼籲世界關注,並倡議各國共同在北極的無人地帶建立保護區,禁止石油開採和大量捕魚,以保護這個危在旦夕的淨土。

(刊於6月25日 AM730)

星期五, 6月 22, 2012

警屢阻撓集會 表達自由減


  回歸15年,社會運動面對的最大一個變化,就是國家機器對社會運動的高度關注和介入。這包括了警力的增強、規則的增多、檢控的增加,對社會運動進行全方位的管制。

  特別是過去一年多,這種情況尤甚。早前先有梁國雄等5人在替補機制諮詢會上抗議被判監禁3星期至2個月,近日又有一位年輕的社運青年泰歷被判襲警罪成,並不准保釋即時還押候判。而現時亦有8位社運人因去年6月4日的遊行而被檢控非法集結(即3人或以上聚集即可被控),正在面對長達20多日的聆訊當中。

曾偉雄上任後 拘示威者飈

  以上的個案涉及司法範疇,但最重要的還是執法態度方面的轉變。上月發表的美國人權報告,指本港警方任意拘捕示威者的數字大幅上升,並採進取手段妨礙集會自由,是本港人權狀況最大問題之一。事實上,曾偉雄任警務處長一年多,警方拘捕示威者的數字已逾400人,比起上任一哥鄧景成高逾10倍有多,檢控數字同樣地多,當中包括檢控開香檳、掟奶粉的示威者,幾近濫用警察的檢控權力。

  而警方在新政府總部和中聯辦外的處理示威的手法,亦明顯問題多多。警方無數次阻撓巿民在中聯辦正門外和平集會、挑釁示威者,並動輒使用胡椒噴等武器;民陣上月申請在中聯辦正門示威被拒,上訴至公眾集會及遊行上訴委員會並獲裁定有理,並成功在中聯辦東西閘口外集會。另一方面,監警會主席翟紹唐亦認為應該拆掉中聯辦外的花槽——這個花槽與舊政府總部外的黑色鐵閘同樣惡名昭彰,是為了阻止遊行示威、隔阻民意的無謂建築。

  而去年的黑影事件、多次發生的記者與警察間的爭執,更涉及香港的新聞自由、巿民了解事件真相的權利,更是不可輕視之。

  回歸15年,也許馬能照跑舞能照跳,但表達意見的空間和權利卻明顯減少了,表達異見的代價也增加,這種逆文明潮流的做法,卻在香港發生了。

(刊於6月21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6月 19, 2012

痛苦


終於,她站在世界矚目的台上,接受觀眾長達兩分鐘的掌聲,手上拿著那個早就屬於她、但從未親手頒給她的獎項。

獎項是諾貝爾和平獎,1991年頒發的,但到今年才領取;接受獎項的她是昂山素姬,一位過去四分一世紀大部分時間都被軟禁的政治領袖、妻子、母親。

她在挪威接受獎項,遲了二十一年。二十一年前,她的丈夫為他奔波爭取獎項、兒子代她上台致辭,她卻在緬甸的家中被監禁,被迫與世界分離。如今她終於可以親身領獎,丈夫卻已離開人世;物轉星移,試問人間何世。

她在演辭中,談到佛家的「苦」,是為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也是她在被軟禁的這些年中仔細思考、深深體會的課題,特別是後兩者──與愛的人分離、與討厭的人相會。在這悠長與家人被迫分離的歲月中,還要面對過去軍政府的各種脅迫,面對這種如無底深潭的苦,昂山素姬是如何堅持過來的呢?她也有懷疑自己、質疑自己所做的時候嗎?

我想,她一定有,但有更偉大的目標吸引著她,就如她所說,像在沙漠中的旅行者,雙眼緊盯著引導方向的星星,並以此作為邁向救贖的方向。即使完全的和平只是可望不可即,但我們也必須眼望前方,堅定地向之前進;這樣走下去,改變就會來臨。

這是極難,也是極易。我們不必也不可能全都成為昂山,但作為一個公民,我們正要致力令到這個世界不再需要昂山、不需要有一個個體去承受這些痛苦,只因為了捍衛人類的公義和尊嚴。在緬甸,昂山素姬付出了這些代價,但她也提醒我們,還有許多許多正被迫害的無名的公義捍衛者,他們也在為我們做著同一樣的事。在我們的國家中,有李旺陽,有陳光誠,有劉曉波,還有趙連海、艾未未、和許多正犧牲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的人;關注他們、支持他們,正是作為一個人的應有之義。良心犯,一個都嫌太多。

(刊於 6月18日 AM730)

星期二, 6月 12, 2012

公道

內地工運人士李旺陽「被」自殺,引發許多香港人的憤慨,逾千人上街悼念。

這位李旺陽先生,香港人一直不認識他,直到他「被自殺」。

他在六四事件後這廿三年來不斷被囚禁,在牢中被虐待至雙眼失明、雙耳失聰,但這麼苦的廿多年也捱過去了,就因為相信自己所信所做的都是正確的。今年六四前夕,他接受有線電視的訪問,表達了絕不遺忘的信念;沒過幾天,他就被發現離奇自殺了。他上吊的地點,雙腳還牢牢地站在地上;不明不白的死去後,遺體沒幾天就匆匆火化了,連家人也沒通知。發生甚麼事,沒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他不是自殺!

這種事,在內地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你在網上搜尋「離奇死亡」就能找到「喝水死」、「躲貓貓死」等各式各樣的富有中國特色的死法,死者大都是異議者、被囚者,在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的地方中,被權力奪去了生命,並被解釋為荒謬得令人發笑的死亡方法,恍似嘲笑著這個國度沒有公義沒有法治,只有強權、暴力和謊話。

也許真相會令人痛苦得無法正視,但被謊話掩埋的真相難道又會令人感覺良好?像李旺陽這樣一個中老年人,半生牢獄、滿身殘疾,只因為不願向謊言屈服。也許他如果「聰明」一點,像那些六四時登過報紙義正辭嚴譴責過中共暴行、今天卻堂而皇之的為暴政作代言人的人,他的生活會過得好一點、苦會受得少一點,也未必會「被自殺」掉。但他沒有。他就是「笨」,就是寧願午夜夢迴見到當日北京城內橫死的學生巿民,也能無怨無悔地跟他們站在一起。他的身影,比我們高大太多了。

身在香港的我們,可以做甚麼呢?就算我們無法像李旺陽般付出自己的人生,也總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為李旺陽申冤,就像是每年的六四悼念,都是基本中的基本吧?是作為一個良知未泯的人的底線吧?為枉死者討回一個公道,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刊於 6月11日 AM730)

星期五, 6月 08, 2012

六四成港人紐帶 建獨有國家觀

六四23周年,參與集會的人數達18萬人,是歷年最高。六四事件愈來愈遠,參與悼念的人數卻一年比一年多,令人鼓舞之餘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90後內地人 近年湧出來

  事實上,六四晚會自20周年起,出席人數過去3年均維持在15萬人左右,今年更達新高。有觀察指出,這幾年有兩個群組的人增加得特別多,一是年輕人,二是內地人。

  內地人在內地無法談論六四事件、無法接觸八九民運的資料,因此藉着自由行來到香港的機會,參與六四的晚會去了解自己國家的「禁忌」歷史,也感受香港人對中國的看法。

  而在本地,不少90後學生雖然是在六四事件之後出生,沒有親身經歷過那段歷史,卻因種種原因對事件有着強烈感覺,於是與同學老師一同前來燭光晚會;透過晚會,他們也更了解到這段歷史,並漸漸將之變成為屬於自己的歷史,建立一種身份認同。

共同經歷 成就身份認同

  這種身份認同,正是以六四作為紐帶,建立出來的一種香港人獨有的國家觀。八九民運雖然發生在北京,但那段時間港人對之全情投入:媒體的報道、物質的支援、各種的遊行和集會,還有那六四之後那集體經歷的悲慟和驚惶。

  這些集體經歷使運動不單發生在北京,也發生在香港這個即將回歸中國的英國殖民地,創造出一個只屬於香港人的國家觀——對暴力和專制的抗拒,引伸出的對中央政府的根本不信任——這亦是回歸15年香港仍無法達到中央政府心目中的「和諧」的主要原因。

  直到今天,要檢視一個政治人物的政治取向,六四仍是無可迴避的座標——是高喊「平反六四」,還是迴避不語?兩者有雲泥之別——因為這也代表着該政治人物如何看待香港的歷史,和爭取着一個怎樣的未來。

  在這個脈絡之下,年輕一代透過認識六四事件,其實正在繼承這種屬於香港人的國家觀,鞏固其香港人的身份認同;一日六四不平反、專制獨裁的政治操作不改,香港都不容易被「和諧」掉。 

(刊於 6 月7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6月 05, 2012

平反

據說,今年北京有異動,自薄熙來事件後,中共對六四各方面的監控都突然鬆動了許多。有人說,這也許是六四被平反的先兆。

六四真能被平反嗎?我當然這樣希望,相信大部分的香港人也有同樣的希望。每年六四晚上在維園喊的口號,不是隨口而說的,而是我們堅持二十三年的目標:「釋放民運人士、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因為認同學生們在八九年的行動、因為反對中共政府當年的殘暴行為、因為與中國大地的人民有血濃於水的感情。因此,這廿三年,香港人堅持下來了,要為當年被殺被害的人討回公道,要延續他們建設一個更民主自由的中國的願望。

如果六四真的平反了,那當然讓人高興,因為那令人苦等廿三年的「第一步」終於來臨,不論它背後經歷了怎樣的政治角力。八九年的民主運動能被平反,民運人士才有望釋放、六四屠城責任才有望追究——還有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的更宏大目標。

所以,平反六四,是我們的衷心期待,但不是唯一期待。即使真的平反了,六四仍要繼續紀念,那燭光仍要繼續點燃——因為這漫漫長路,仍然荊棘滿途,還要我們繼續堅持下去。

然而,這一切其實言之尚早。平反六四仍只是願望,未成事實;身在香港的我們,繼續爭取只不過是卑微地、安全地貢獻我們的一點點力量。相比仍在牢獄中的異議者如劉曉波、被監視針對的艾未未、被迫去國的陳光誠、無法回國的王丹,我們實在沒有理由放棄,或忘記。今晚八時,繼續點起你的燭光,讓整個世界看得見。

(刊於6月4日 AM730)

星期二, 5月 29, 2012

一點

參與社會運動,無非希望自己爭取的可以成真,可以成為一個「有效」的運動。

記得2005年韓農來港向世貿部長級會議(WTO)示威,許多在香港參與社運的朋友都似被當頭棒喝,因為從沒見過原來社會運動可以這樣做法。那是因為2003年的七一是個分水嶺,群眾運動的成敗定格在人數多寡,以及人數眾多時能否保持「和平理性」及「和平散去」。然而韓農人數雖只數百,但他們的行動力、紀律、體力、方法、論述,其效果都遠遠超乎比例地強。

另一方面,只依賴人數並強調「和平理性」的社會行動,愈見困難和無力;不可能每次都有數十萬人上街才能改變事情,如果只囿於這個規則的話,社會運動難有出路。於是大家都在思考怎樣可以多做一點,達到更強效果——這「多做一點」的「一點」是甚麼?正是這幾年間大家都在摸索的:是衝入天星地盤站在推土機上的一刻、是守衛皇后碼頭三個月的時間、是保留喜帖街和藍屋的民間規劃、是反高鐵的快樂抗爭、是保衛菜園村的巡守隊、是接二連三的小規模搶咪和衝擊、是七一之後拒絕「和平散去」的留守……

這種對「多做一點」的追求,正是推動這幾年來社會運動變化的原動力,但也有其局限,就是需要不斷的創意和大量的行動力和組織力;而留守、衝突是當中最容易發生的,因為無需準備、不需創意。而政府面對這種新的模式,其最大對策就是以警力去作拘捕和檢控,並對涉及肢體抗爭者加以抹黑,甚至以各種挑釁和陷阱引導示威者與其發生肢體衝突,加大行動者與巿民大眾的矛盾。社會運動者稍一不慎,反而成為了政府和警察爭取民意支持的工具,為其擴張權力而背書。

今天社會運動面臨的樽頸,不在於我們沒有了希望「多做一點」的動力,而在於看不清敵人在何方,或曰我們都太需要敵人,而這些敵人都要在身邊揪出來才最有價值。滿天都是互相指罵,似乎只要把與你稍有不同的人除之而後快,就能改變世界;面對政府愈益強大的打壓,我們卻在找敵人一事上自娛自樂,卻從沒有人可以指出,未來可以怎樣被改變。

(刊於5 月28日 AM730)

星期日, 5月 27, 2012

浪費是青春的本質

  因為梁文道被圍攻的關係,我在網上翻看他的演講(當然,九成都是普通話的),無意中找到一個叫「浪費是青春的本質」的短片,是道長跟內地年輕人說的。他的一句:「浪費是青春的本質,不浪費不叫青春。」引來台下聽眾共鳴的熱烈掌聲。

  想起了近期一個很紅火的年輕朋友,他叫黃之鋒,十五歲的他,因為在回應媒體時非常淡定,片段在 youtube 上被點擊了十多萬次,隨之而來是一個接一個的媒體訪問。

  其中一個訪問是關於他父母的,到底之鋒的家長怎樣培養出這樣一個孩子?簡單來說,就是溝通和支持:了解孩子的想法,支持他去做經過他充分思考的事,尊重他的決定 - 即使那不是甚麼「善用青春」的事。

  其實,青春的浪費,根本不叫浪費。青春就是有錯的權利,就是有從頭來過的本錢,就是有甚麼都試的特權。
  這些浪費,包括讀了一些閒書雜書,學了一些考試絕不會考的本領,做一些並不賺錢的事,認識一些古靈精怪的朋友;除了最極端的不應該試的事(例如自殺,你成功了便不用再繼續了),其餘都沒有甚麼大不了。

  說到底,一個人的未來豈能輕易規劃?機會的來臨,往往就是因為一個人曾經在某些方面「浪費」過時間,然後機會就在人生的轉角處等着你。

  年輕人本來就充滿可能性,最重要的是學校和家庭,怎樣讓他們充分去發揮自己,讓他們好好去浪費自己的青春,找一條自己最想走、走得最好的路。

(刊於 5月26 日經濟日報)

星期五, 5月 25, 2012

局長人選其次 文化局須願景

  文化局尚未落實,已成為未來的5司14局中最被關注的部分。香港文化界談文化局沒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年,過去既沒有具體的文化政策,與文化相關的項目也散落在不同的政策局和行政部門之中;香港文化發展停滯不前、被鄰近地區迎頭趕上甚至拋離,與本地落後的文化政策及管理,不無關係。

非只推產業 要升人文質素

  因此,文化局實在是當務之急,但也不能因此急就章怱怱上馬;局長人選還是其次,文化局的願景、權責、角色卻是關鍵。

  現時這個文化局,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構思,其實我們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會將散落在各個部門的有關政策責任,放到未來的文化局之中,至於怎樣幫助香港成為梁振英口中的「東亞文化中心」,則相信無人會有頭緒。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妨參考台灣剛成立的文化部,其四大施政理念分別為「公民文化權的全面落實」、「美學環境的創造」、「文化價值的維護與建立」及「創意產業競爭力的提升」,由虛到實,無所不至。

  部長龍應台則用「文化猶如方糖融入水」作比喻,指文化要融入不同的部門及領域,是一個貫徹於各範疇的政策觀點,而不止於個別的政策項目。

  換個說法就是「文化觀點主流化」,意思就是在每一個領域都要從文化角度考慮問題;無論是旅遊業、廣播業、土地運用、街道管理、教育、人口,都應該有文化的思維和視野;不僅是純粹看「文化」可以變成多少「產業」和錢,最重要是社會整體人文質素的提升。

不奢望「龍應台」 但要懂文化

  這牽涉不單是文化局本身,而是整個政府對於「文化」的重視程度;如果只有文化局單打獨鬥,只能局限於派錢分餅仔及管理圖書館的行政職能,那今天社會對文化局的任何期望,都只會落空。

  文化,既需扶植,更需放任。只有放任而無扶植,則令許多文化幼苗死於萌芽之時;只重扶植則或揠苗助長、或淪為中宣部。

  文化局既如上述需有全政府協助貫徹政策理念於各層面,亦需有清楚的權責架構去協助實踐,在扶植與放任之間發揮功能,因此掌舵者本身亦必須有相當的文化底子、經驗和人脈。我們不會奢望香港能找出另一個龍應台,但總不能是另一個極端吧?

(刊於5月24日經濟日報)

星期四, 5月 24, 2012

非常人語:吹我唔脹 餓我唔死 林輝


○七年的八月二日天氣一片晴朗,在如今已經消失了的皇后碼頭底層,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以鐵鏈繞頸,把自己鎖在石柱上,在他周圍擠了一圈又一圈的是警察的警棍、記者的攝影機。

警察的鐵鉗剪向鎖鏈,年輕人閉眼大喊了起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一片咔嚓咔嚓的快門聲……

如果說「林輝」這個無甚特色的名字最初為何會在人們記憶裡留下點印象,很可能就是因為這一幕。

當然,還有他之後的各種銜頭:Roundtable研究所總幹事、時事評論員、「民主女神」周澄前男友、數碼電台主持———只是這一切都將(或已經)成為過去,上月底大班鄭經翰致電大罵林輝有份主持的電台節目不濟、「冇火」,陳景輝等人辭職,林輝也跟着離開:「佢作為台長,如果覺得我哋不合資格,炒咗我哋都仲得,但佢唔係純粹要我哋唔講嘢,係叫我哋講佢想聽嘅嘢,大家期望上有落差。」

這個月他又辭去Roundtable總幹事,準備往印度留學。

世界遼闊,為何選印度?「好玩囉件事,學費又平!」

那回來可有打算?他笑起來,眼角一堆笑紋:「冇諗過喎,餓我唔死嘅。」


「鎖頸嗰日好熱,陽光普照,老實講如果嗰時唔剪就真係仆街啦!」說起五年前的保留皇后碼頭運動,林輝依然眉飛色舞,當年一班搞社運的年輕人佔領碼頭三個月,他是最後一個被抬離碼頭底層的人。「你諗吓,由得你鎖十個鐘頭,點去屙尿?」他想了想:「都可以嘅,柱後面就係海,轉身即刻屙囉。」真的這麼做,想必那張照片會更精彩。當年他以單車鏈自鎖的照片被登在各大報章上,《明報》攝影記者憑該張照片得了那年的香港新聞記者協會攝影獎。

好笑的是,當日被抬離碼頭後的林輝走到大會堂,迎面正好遇見一名大學同學,他畢業後加入警隊,那天碰巧當值。於是一個示威者、一個警察站着聊起天來,一個問:「點呀,幾時收工?」一個答:「睇吓你哋幾時收工我哋就幾時收工囉。」之後兩人各自回到碼頭現場,林輝隨大隊衝擊鐵馬,剛握住鐵欄要用力,一抬頭就看見那名同學站在鐵馬對面。

「我心諗係唔係應該過去同佢搶呢?好尷尬,用力定唔用力好呢?」最後他決定放棄———他去搶另一個鐵馬。

天星、皇后、反高鐵、反政改,近年一系列社會運動林輝都站在前線,問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社運變得激烈?「○五年,我哋成班獨立媒體嘅編輯去睇韓國農民反WTO遊行,覺得哇!大蛇屙尿!原來社運可以咁搞!」當日看到韓農爭鐵馬、搶盾牌的編輯包括朱凱迪、陳景輝、鄧小樺、周思中等,後來成為社運組織本土行動的核心成員。

「原來示威跟住和平散去係唔夠嘅,要多少少先有力,嗰陣我哋一直摸索嗰個『多少少』係咩嚟,要狠啲、要衝,要俾人抬、俾人拉、俾人告……但係咁又漸漸成為另一種定局。可能運動時間太短,短時間內最方便係點?就係示威遊行俾人拉囉,但咁係唔係最好呢?值得討論。

「同埋依家嘅社會運動成個生態唔同咗,冇乜信任。以前梁文道會批評支聯會,我哋會批評舊派社運人唔夠激進,但你唔會當佢哋係敵人嘛。但依家鬧完,你仲衰過我真正嘅敵人!毛澤東都話要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依家係聯合主要敵人打擊可以成為你朋友嘅人。」

這番話矛頭分明指向人民力量。而上月二十號,大班在節目時間致電《八十後今晚起義》大罵陳景輝等主持人唔夠火,之後一班主持辭職,與人民力量關係密切的「皇上」黃洋達隨即在自己的網絡電台內痛斥林輝和陳景輝水準低。「如果黃洋達要鬧,就要鬧晒兩邊:你應該鬧埋大班PK,做乜干預夥計?同時又鬧我同陳景輝冇鬼用,渣!咁你就贏晒。但黃洋達話未管過咁大個機構,唔識點評論大班喎,咁你以後唔好評梁振英啦,特首管政府咁多人。而且佢過兩日話自己唔做人網,跟住又俾人見到同大班食飯。你咁自私,用公共平台鬧人,就為咗搵工。

「根本成個人民力量都好有問題,只要唔啱聽就率眾去?,用接近網絡欺凌嘅方法,我話你PK你就PK。陳雲派系都係做緊呢樣嘢,唔使同你講道理,就鬧你係賣港賊、港奸、投共,一頂頂帽笠落嚟。但你鬧曾志豪投共?佢鬧共產黨多過你啦!」

Roundtable

去年Roundtable研究所的理事會主席沈旭暉接受《壹週刊》訪問時曾說起,○八年他邀林輝當Roundtable總幹事,就是因為看到皇后碼頭上他那張鎖頸相片夠激、夠反政府。

訪問那天林輝解釋,早在Roundtable成立初期,他就是四個核心創會成員之一,其餘三個是沈旭暉、陳智遠、孫澎。「○八年陳智遠入咗政府做政治助理,當時都幾大爭議,Simon(沈旭暉)想平衡番件事,我又去完十個月旅行冇工作,咁就搵我囉,我有社運底,好清楚係反政府嘅人。」

Roundtable研究所底下眾多分支,又各有其負責人,林輝這個「總幹事」便負責面對公眾,籌辦活動及處理與香港政治有關的事項。去年年初,唐英年指摘八十後青年如果「剛愎自用」就會「車毀人亡」的經典名句,便出自他在Roundtable周年會議上的演說。那場演講林輝當然也在場,「當時我仲同唐英年嘅新聞秘書傾緊偈,個秘書話:『陣間我老細講嘅嘢你哋可能唔係好鍾意聽』,我話『吓』?跟住再一聽,車毀人亡?無嘢呀?」之後唐英年說多錯多,那一次算是個序幕。

眾所周知Roundtable背後獲不少人資助,其中不乏親中人士,例如葉國華。「大家都知佢背景,但憑良心講,佢支持我哋咁多年,確實無俾過任何政治壓力,冇話『喂我俾啲錢,你幫我做某啲打手』。」

選擇這時候辭職遠走,和梁振英上台可有關係?林輝大笑:「我唔係逃走o架。年初我已經遞表申請印度尼赫魯大學嘅南亞研究碩士學位,想睇吓呢個世界,學個新嘅框架。同埋我相信Roundtable都唔係CY嘅主要打壓對象,就算係都排到好後啦!」

窮困

說林輝是基層出身大概沒有人會反對,三歲開始住公屋,一直都窮。○三年從嶺南大學社會科學系畢業,正遇上沙士,最壞的時節。「我同幾個朋友召集二、三百人去參加七一遊行,搞到七月頭先開始搵工,好灰,當時有啲老闆開四千人工都有人做。」於是從前兼職的社區中心請文職,月薪七、八千,他立刻答應了。

之後擔任觀塘區區議員歐玉霞的助理,月薪還是不過萬。○七年初歐玉霞癌症過世,林輝參加補選,同時還在中文大學讀社會工作碩士,窮得快揭不開鍋。「參選要錢,我無入黨,全部都要自費,問朋友借咗幾乎六位數嘅錢,之後慢慢還。」結果補選輸了,女朋友分手了,畢業了,皇后碼頭還是拆了。

「我當時三失:失學、失業、失戀。」朋友再借錢讓他參加之後的區議員選舉,他再三考慮,決定不參選,那筆錢拿去旅行了。十個月的旅程,其中一段是在西藏拉薩買一輛單車,騎行到泰國清邁。欠下的錢到去年才還清。

窮到連杯麵也嫌貴,改買一份五包的麵餅,煮熟了加點辣椒醬、麻油、蒜茸餐餐吃。這麼困窘,他不以為苦,而且堅持要搬出來住,六、七年前他和陳景輝、八十後農夫周思中在油麻地唐樓合租一個單位,每人每月交大約二千元租金。「私人空間好緊要,搬出來,可以成日有啲朋友上嚟傾偈,好多社運都係咁傾出嚟;又好似你啱啱拍拖,無理由叫女朋友上來俾屋企人見o架,仲要過夜添……」

記者笑他,三個大男人住在一起,房間又有氣窗相連,何嘗真的有私隱?他倒是坦然:「係o架,我哋啲房堪稱零隔音。咁好多方法處理的嘛,大家唔係二十四小時喺屋企,遷就吓時間囉……」或者開大音樂?「當然都係啦!」他笑:「香港咁淺窄嘅環境,只要你有咁嘅需要就一定搵到方法解決,香港人能屈能伸嘛。」

感情

既然說起女友,記者壯膽提他傷心史:○七年失戀出走,當時的女主角可是後來滿城注目的「民主女神」周澄?提起這名字,林輝嘆氣:「嗰個係周澄,不過唔講啦。」

兩年前,周澄這位社運界女新星上《非常人語》,自認曾任職夜總會,她當時說做舞女是因為○七年與男友鬧翻,「(男友)說我賤,就賤給你看。」林輝一直否認說過她「賤」。舊事重提,他只是強調:「唔講啦,好麻煩,費事(現任)女朋友唔開心啦。」

社運界男女關係很淫亂?「唔算,身邊好多社運朋友拍拖都好穩定,這圈子與普通年輕人一樣,淫亂只係個人問題,有啲人出咗名就亂嚟。我唔開名喇,你知道我講邊個啦!」我只知唔係講緊陳雲囉。

林輝從Facebook上認識現任女友到相約見面到拍拖戀愛已三四年,算來是維持得最久的一份愛情,然而此去印度至少兩年,這麼有信心讓感情經受時間考驗?

他還是嘆氣:「我哋唔係太敢掂呢個話題。我唔會咁天真覺得無變數啦。現代愛情唔係好可靠,有太多機會、太多可能性。好似打工一樣,可能放個假返嚟先知呢份最適合呢。」

父母呢?唯一的姐姐已嫁人移民澳洲,留下父母「放假」兩年可又說得過去?「佢哋慣o架啦,好似啲同志出櫃,你唔接受都要接受。當然媽媽會擔心,好似當年踩單車旅行,阿媽係咁話危險,問我真係要做?我覆佢我會好小心,同埋最重要係我已經決定咗啦,你吹我唔脹。」

或許這就是年少者最大的輕狂,逼緊了,不過一句「吹我唔脹」;問到未來規劃,回一聲「餓我唔死」,一切置諸死地,而後生。

壹週刊 A078-082  |   時事  |   非常人語 2012-05-24




星期一, 5月 07, 2012

[訪問] 豐盛林輝.無悔人生


正值當立之年的民間智庫Roundtable總幹事林輝,擁有超越同齡人的思想閱歷,多年來為社會問題高聲疾呼,筆耕論政,參與社運保衞皇后碼頭,以鐵鏈纏頸抗爭,教人感動。驀然回首,在香港政治不同崗位都留過足印的他,自評人生「豐盛、無悔」,如能重選命運,他亦無懼「重蹈覆轍」,但對每天上演的政治亂局,卻感到疲累不已,七月中他選擇出走印度留學,不問「港事」,期望未來兩年在異鄉國度,找到新的目標。

記者 鄭斯虹 攝影 楊柏賢

眼前穿着T恤、牛仔褲的林輝,一臉稚氣,活像鄰家大男孩,但才三十二歲的他,經歷之多,卻超越很多人的一生。他曾參選區議員、參與社會運動、成立Roundtable研究社會政策,近年又在不同媒體論政,瓣數多多,令人目不暇給。但自言三分鐘熱度、愛嘗新的他,不甘於將視野局限於狹小的香港,計畫放下一切,出走印度,接受異國文化的洗禮。

感政局紛擾盼能喘息

有人以為他因梁振英上場而「逃亡」,但其實這念頭兩年前已萌芽。他承認:「本港政局的而且確很混亂,民間政治討論不理性,但我一早有計畫,只是剛巧碰上梁振英當選。」近幾年披星戴月與新聞追逐,令他感到身心交瘁,到印度,望能暫別香港的紛亂煩憂,稍獲喘息。

香港地域小,眼界窄,未能綁着林輝的心,他想往外闖,了解更大的世界觀,「香港芝麻綠豆事總被無限放大,如使用繁簡體字的爭議,在我看來只是小事一宗。」當一份工作做得太久,停滯不前時,林輝都會停一停,想一想,再嘗一嘗新,四年前,他也是這樣,「當時參選完區議員,立即去了十個月的東南亞旅行,遊遍西藏、雲南、泰國、尼泊爾及印度等地。」

為赴印度留學做好準備

這次旅行,讓林輝愛上了印度,「印度很有趣,擁有深厚文明,由不同城邦組成,文化多元,東西南北的文化建築已大不同。而且印度佔全球五分一人口,卻鮮有中國及香港人專門研究其文化,我很想理解印度的世界觀,獲得新的角度,日後重新看香港社會。」選擇印度,當然還有另一原因,那是因為當地學費平,每年只需約一萬港元,林輝笑說。

現時他已報讀印度尼赫魯大學的兩年制南亞研究碩士課程,取錄與否七月中「揭盅」,若成事七月底便會出發。「這所大學位於新德里,其社會科學系在印度數一數二,今次留學,除進行學術研究外,還想學會印度文,並學習一種印度樂器,如印度鼓,最好還可學懂瑜伽。」

為做好留學準備,林輝一年前已購備印度文自學教材,但要自學印度文卻甚艱難,「很多字母聽起來一樣音,學不懂,很沮喪,不過相信到了當地生活自然會上手。」

計畫多多 暫未為出路「扑槌」

他已計畫即使最終未獲取錄,也會「向世界出發」,去一趟為期兩年的長旅行,由亞洲出發往中東、南美洲多國。「我喜歡旅行,世界很大,在香港知道的太少,我十六歲已隻身到澳洲交流一年。最喜歡『過癮』的旅遊方式,上次踏單車完成旅程,下次會用更特別方法,徒步或者買驢仔代步。」

留學生涯如箭在弦,林輝滿心期待,但學成後的出路仍未有定案,「完成課程後可能會到發展中國家的非政府組織工作」,不過他強調:「今次離開並非一走了之,香港是我家,最終也會回來,回來後做甚麼到時才算。」但隻身離去,家人難免依依,「不過他們都知自己兒子麻煩,無法阻止我的決定。」

堅持己見 自評過去豐盛

離港標誌了林輝一個人生段落的完結,為過去日子來個結算,林輝的評語是「豐盛、無悔」,「我性格隨遇而安,當初並非一心要參與政治,只因認識了一群搞社運的朋友,神推鬼擁開始接觸政治,做區議員助理時又因老闆病逝而參加補選。」

但都不及○七年在皇后碼頭的一幕,他以單車鐵鏈纏頸自綁於鐵柱,像繯首死刑般,激烈抗爭。年輕熱血的他,當然不覺這行為過「激」,「這樣做是因為已駐紮碼頭三個月,想顯示出捍衞本土歷史的決心,絕不是玩玩吓。」那顆熱熾的心,今日仍舊未變。

幸抗爭有價,政府其後亦認同保育的重要性,林輝深信,若非曾為保育發聲,政府山想必現已拍板興建寫字樓。曾多次參與保育、反高鐵等社會運動的他神情堅定的說:「若命運能選擇,我仍會走同一條路,只因過去所做的,都是應做的事。」

(5月6日星島日報)


星期二, 5月 01, 2012

逃獄

 陳光誠逃離軟禁的經過,緊張刺激得像電影一樣。他被軟禁的日子不短,在外許多人想營救他、探望他,都不得要領。偶然會傳出這位失明的維權人士被打的消息,更令許多關心他的人心急如焚。他怎樣逃出來的呢?據另一位維權人士胡佳說,他的第一步是麻痺守衛,每天都不起床不出屋,讓守衛們見不到他也不會起疑。第二步是找機會。憑著靈敏的聽覺,把握守衛倒水的十秒時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再伺機翻牆離開。陳光誠翻牆、過河、跌到了不少次,才成功逃離,得到一位網名珍珠的朋友何培蓉幫助,用車把他載走。

傳說他終於到了美國駐華大使館,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容身,雖然其實同樣未得到真正自由。而協助他離開的珍珠何培蓉,現在卻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被國家「請」去了。對香港人來說,陳光誠和珍珠,似乎都是一個很遙遠的存在。我們無法想像是甚麼給他勇氣,去捍衛自己所信、去對抗這個政權;我們亦無法想像他被軟禁的生活是怎樣過的,只能以荷李活電影作參考,去想像他的逃亡是怎樣發生。而珍珠,因為營救陳光誠而令自己身陷囹圄,也是我們難以想像的高貴。

也正正因為他們,我們得到勇氣。在面對強權和不公義而需要抗爭時,我們都會猶豫,因為我們都擔心隨之而來的犧牲和代價。但這世界上總有像光誠和珍珠這類人,不是讓我們將抗爭的責任都交給他們,而是提醒我們,這個世界還有人珍惜公義,而且看得比自己更重。無論在任何層面上,我們都沒有理由讓他們獨自承受所有的代價;至少,在我們能力範圍以內可做到的關注和支持,可以讓他們更安全。這應是我們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刊於4月30日AM730)

星期五, 4月 27, 2012

政治失公信 謠言易氾濫


上星期的《新聞透視》,談到近期在香港出現的謠言或都巿傳說,特別是透過網絡和手機的傳播模式,並以早陣子熱話的「拐子佬」事件為例。我亦以一個曾參與其中者的身份受訪,及對之作出分析。

網絡手機發達 加速傳播

謠言或都巿傳說(Urban Legend),其實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會出現。小時候應該都會玩過一個叫「以訛傳訛」的遊戲,一個消息一個傳一個之後,總會被加油添醋,一傳再傳之後便面目全非,「傳說」者,就是這個意思。

但不是所有傳說都能流行起來。可以流行的謠言,通常會符合兩個條件:模糊性及重要性。模糊性就是那些似是疑真的來源,例如那些「朋友的朋友」或「某某研究機構」,看上去似是非常可信,卻經不起考證或根本令人無從考證。

而重要性則是關乎當時的社會環境,如果傳言可以擊中巿民的關心,或附和巿民一些已認同的信念,即使無法考證,亦會被廣為流傳。就以去年的日本海嘯為例,巿民對於核能一無所知卻充滿恐懼,於是當有消息流傳,說有權威指出食鹽中的碘可以抗輻射,於是巿民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下,引發了「急性盲搶鹽」事件。

其實在網上不盡不實的傳言甚多,偶一不慎,便會成為協助傳播假、錯消息的幫兇。例如早陣子在網上流傳一張相片,其內容是指內地發生一宗奇怪判案,一小朋友路不拾遺,卻將拾來的錢交給一位冒認的失主;真正失主得知後竟向孩子追討,法庭竟又判孩子要賠償,而孩子父母則責怪小孩多事。網民看見當然不斷轉載流傳,並感歎內地法制離奇、人心不古。

內地法制和道德問題,當然是問題,但這個故事卻是假的——它只是一個虛構的電視劇的一個故事,正如我們不會拿《天與地》人吃人的故事,去證明香港人殘忍成性。

人心虛怯 對公信力失信心

傳言可以廣泛流傳,與社會情緒有最直接的關係。社會上人心虛怯、並對現存權威如政府、警方、傳媒失去信心,自然就會投向傳言懷抱,寧可錯信,不敢錯過。謠言氾濫,這正是對現存權力公信力的最大警號。

(刊於4月26日AM730)

星期二, 4月 24, 2012

喬裝


黃子華有名言:你落妝後我認得你,就叫做化妝;你落妝後我認不出你,就叫做「喬裝」。這世界人皆愛美,女士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悅己者容,都天經地義。只是化妝歸化妝,太over了,卻會弄巧反拙……

那晚在港島地鐵上,看見兩位年輕女士,容貌娟好──其實不太肯定,因為她們都化了個「行」妝,由頭到腳:負離子highlight、smoky eyes、粉底胭脂、鮮紅唇膏、黑色閃閃低胸背心、耳環頸鏈手鏈戒指、短裙加leggings、三吋鬆糕鞋,可謂重裝甲戰鬥格。但這些都還好,風格如此,雖不喜歡仍可接受,問題出在一雙眼上。她們一雙眼,長了長得畸形的睫毛,離奇長兼濃密,不自然地安放在本來就不算大的眼睛上。是的,那是假睫毛,因為地球上應該不會有生物長有這樣長的睫毛,除了駱駝。如果兩人不是為了登台,好讓山頂朋友也見到她們有眼睫毛的話,那另一個可能,是誤會了世人對眼睫毛的審美觀。

其實,睫毛長一點也許漂亮,但真的不是光長就好。正如身體其他部位,太長,就很難搞。

我不是人生教練或把妹達人,不知道45度法則到底有沒有用,但作為一個普通異性戀男人,卻知道過分誇張的打扮,會令我們卻步。姊妹們啊,請體諒一下男人的弱小心靈,當我們見到你濃妝艷抹卻fail時,腦海中無法不阻止(但愈阻止愈阻止不了)幻想你落妝後會是怎麼樣;而一想到這點,就會聯想到Hawaii夏蕙姨,然後……然後就再沒然後了。

所以,拜託,請至少收斂一下那雙假眼睫毛,拜託。

(刊於4月23日AM730)

星期一, 4月 16, 2012

教練


近期出現了一個很了不起的職業,叫「人生教練」。

教練聽得多,排球教練、足球教練及游泳教練,有個先決條件,就是要夠熟悉該項運動;而要令人信服,總需要有點資歷或資格,例如贏過甚麼比賽,或考過甚麼教練牌。簡單而言, 教練要夠專業,才能有教人的資格。

那麼人生教練,想來應該是個「Professional Human」了;在我心中有資格做人生教練的人,大概不出耶穌、佛祖、甘地和孔子幾位。他╱祂們著書立說、生命也夠大起大落,而且「聖人」的稱號都不是自封的,他們教你做人處世, 才夠分量。當然,他們不會自封人生教練這麼難聽的名稱。

除了這些真正神級的「Professional Human」,一些宗教領袖、或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對生命大徹大悟,他們願意的話,也夠資格擔任「人生教練」。除此之外,自封為「人生教練」,實則教你溝女溝仔、並且努力吸水的,那是A貨教練,隨時愈教愈賤。

就像那將「剩女」叫「盛女」的真人s h o w 節目, 如吾友陳景輝所言,那些「人生教練」都像巿建局──先不斷地批評現在的你如何不濟,又老又殘又不美觀,所以才找不到男人;然後召來推土機,把你的個性特質全盤否定和推倒,再依照一些想像中的受男人歡迎的特質來重新「打造」另一個你。但這個你,還是你嗎?

這些人生教練企圖來的,是千人一面的倒模公仔。拿著一套「男人喜歡漂亮、溫柔、順服的女人」的天條,將其「門生」都內外整容變成同一個樣──至少在成功「賣」出去之前,都裝成這麼一個樣。至於個人本身的經歷、性格、愛惡和優劣,在教導和訓練之下,都變成毫不重要了。

千萬不要去找這些人生教練──這是過好的人生的第一戒!

(刊於4月16日AM730)

星期五, 4月 13, 2012

中港矛盾難解 「捨繁取簡」惹民憤


中港矛盾方興未艾,新一波有關繁簡體字之爭。

事緣將軍澳一家咖啡店被發現其餐牌只有英文和簡體字而沒有繁體字,於是網民群起投訴,咖啡店大概見過D&G的前車之鑑,亦從善如流並道歉更正。而網民亦四出訪尋其他使用簡體字而不用繁體字的私營機構,做「認字特警」是也。

網民成「認字特警」 尋民間例證

這個本來很簡單的行動,卻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論。到底繁體字、簡體字,甚至英文及其他語言,應該怎樣使用才對?這個問題可分幾個層次,首先是公營和私營之別︰政府的標示當以繁體中文及英語兩種法定語言為主,自不待言;除非是針對特定群組,例如派發給內地新移民或南亞裔人士的小冊子,方使用簡體字或其他語言以達傳意之效。

  而對於私營機構,香港並不像某些地方如西藏,強制所有店舖必須有藏文店名;在香港商店確實有選擇使用不同文字及風格的權利,不在法例管轄之內。事實上香港亦有不少貴價餐廳只得法文或意大利文餐牌,甚被港人視為高格調而追捧(港產片《風塵三俠》就有一段連侍應也只說法文的爆笑橋段,片中鄭丹瑞更因此追到了周慧敏);亦有只招呼南亞人、菲印傭工的店舖,店內只使用中英文之外的語言溝通。而對於以上情況,香港人既習以為常,亦一般接受和尊重。

然而為甚麼簡體字會成為問題呢?其實香港人並不太介意店家在有繁體字的情況下使用簡體字,但對簡體字取代繁體字則感到非常反感,關鍵在於「取代」二字。

營商應具敏感度  須尊重港人

在香港這個一直以來以繁體中文為主的城巿,既要使用中文卻捨繁取簡,其原因自必是有奶便是娘,眼中只看到內地人和其口袋中的錢,所以一開口就是普通話、一下筆就是簡體字,把香港人視作透明。這未必算得上歧視,但其看不起本地人之意,躍然於只寫着簡體中文的餐牌上。

這與D&G事件雖有不同,但背後推動的情緒其實近似,皆是對商店待內地顧客卑躬屈膝、對本地人則不屑一顧的態度的反撲。商店雖有其自由,但既在這個城巿立足,亦應對之有基本的尊重,這種敏感度是香港社會對營商者的基本要求。

(刊於4月12日經濟日報)

星期四, 4月 12, 2012

彈指即至的公民社會寒冬


梁振英當選成為新任特首,公民社會多瀰漫着一股憂心忡忡的氣氛。無論是來自媒體、學術、評論、社運、政黨還是非政府組織的朋友,都對未來不敢樂觀,公民社會的寒冬似乎轉眼即至。

梁振英的作風固然是關鍵。他過去對社會運動多番批評,曾聲言要「制裁」,在城大任校董時的鐵腕手段,令人色變,而對媒體,他亦曾有不少向之施壓的往績,如早前廣告人畢明就有相關經驗。加上在選戰中出現的媒體奇怪事,例如《成報》竄改劉銳紹文章、《信報》老闆秘書接中聯辦電話等,亦巧合地都與梁扯上關係,不禁令人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

請認清摧毁公民社會的敵我

然而公民社會受的壓縮,已是一種趨勢,早在特首選舉前已經開始。5 名示威者被判監、多位學者和評論人被打壓、記者年內多次被粗暴對待,這是公權力和西環對公民社會的直接施壓和恐嚇,屬明刀明槍。而公民社會面對的另一種危機,則是對公共人物和領袖的「人格謀殺」,有人或透過各種黑白手套,或利用網絡抹黑和動員,悄悄摧毁社會上的公民社會和輿論領袖──律師都是賣港訟棍、政治人物都是投共政棍、學者都是蛋頭學棍、社運人都是暴力惡棍。短短一兩年之間,公民社會本來帶有的光環幾乎全被摧毁,不願打爛仔交的則寧願少出聲、少發言。另一邊廂,公眾討論減少,理性交流變成帽子互扣;而失去了討論的公民社會,亦漸漸失去了互相信任的能力,只剩下令人煩厭的互相攻訐,甚至文革式的批鬥。

如此或明或暗的內外夾擊,正是對公民社會最大的危機,加上今年是選舉年,恐怕情况更會變本加厲。公民社會的本質應是在公權力和金權力之外的制衡力量,以知識、組織和行動推動社會向前變革,防止政治經濟權力勾結膨脹。公民社會各部分被逐個擊破,則意味着公權力和金權力失去制衡,也意味着核心價值如人權自由法治的消失,公民權勢如骨牌逐個倒下。失去容易,重奪則萬倍艱難,循此路進,香港即踏上公民權利崩潰的不歸路,23 條重臨時亦將再無險可守。

希望是我過分悲觀,不然以現時情况,這個寒冬,恐怕彈指即至。我並非要提倡大和解大團結,在這種情况之下亦不可能,但希望呼籲身處這個時勢中的公民社會有心人:我們實在沒有再分裂的本錢,請認清摧毁公民社會的敵我,然後必須互相支持、互相連結,才能捱得過去。

(刊於4月11日明報)

星期五, 3月 30, 2012

梁振英上場 一國兩制結束


梁振英上場,一國兩制亦正式結束。

特首選舉,被西環明目張膽、毫不避嫌地介入,劉延東南下為梁拉票、多位中聯辦官員四出為梁助選、還有分別打給《信報》和特首辦的電話,皆完全超出了一國兩制高度自治的界綫,而是高度介入了這次選舉。

而梁振英當選後,第一天就拜訪中聯辦,逗留的時間也最長,比會見現任特首、立法會和終審法院更長,可見在他心中中聯辦的地位比本地任何機構都要高。

中央憂選舉失控 積極干預

在豬狼對戰的亂局中,中央由不作表態變成積極干預,似乎是不得已而為之。兩大利益板塊的角力中,選舉漸漸「失控」,安全系數跌至低位,中央似乎判斷若不出手,確實會有流選之可能,因此才會全力出面為梁爭票,並清楚表明不應投白票促成流選。然而即使如此,仍有不少建制派或明或暗推動白票流選;這種「失控」對於過去「阿爺吹雞全部跪低」的情況而言,並不常見。

說選後再沒分梁營或唐營,這種大和解論當然只是門面說話,建制派內撕裂已是既成事實,亦因此梁振英才需要在當選後立刻走進中聯辦,以示得到阿爺的全力支持,壓下仍有充足實力的「唐營」。

梁恐藉北京力量 穩港局勢

而事實上,唐營的幾大地產商、多個傳媒、立法會議員等,雖然不會明目張膽逆中央意思而行、與梁振英對着幹,但也肯定不會像過去般對政府順服,讓梁振英有舒服日子過。梁振英以低民望當選、立法會仍有西九門的調查小組等着他,加上「唐營」的面和心不和,他恐怕只有繼續依靠中央借出的影響力,才能夠穩住局勢。而換來的,當然就是一國兩制的名實俱亡,第二支管治梯隊接管第一支管治梯隊。

對香港人而言,這不啻是種悲哀。不但沒有選出自己特首的權利,更無端葬送了本來已搖搖欲墜的「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新任特首貌似強勢,實質所能恃的彈藥有限,即使是在選舉中的支持者,當中也是看風駛舵的投機者眾,不過是因勢利導的暫時結合。

如今關鍵將在於未來一兩年,對底梁振英是否能對香港作出有效管治;相信他會大派福利、大打經濟牌並避免所有政治敏感的議題。可以預見,待成功穩固勢力後,便會完成23條等「任務」,向中央交代。

(刊於3月29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3月 27, 2012

投票


時間倒流,回到梁振英當選前兩天。

鍾庭耀博士搞的全民投票,受到黑客攻擊,幾個票站大排長龍,希望投下一票的巿民打了好幾個圈的蛇餅。友人知道港大方面的難處,也忍不住在臉書上抱怨票站太少,第二天投票是否可以多開幾個?於是我和幾位朋友自告奮勇立刻物色地方作票站、在網上招募義工,反應非常踴躍,一個下午就找到了五個地方作新票站、數十名可全日幫忙的義工。

到了投票的第二天,我在油麻地的新票站幫忙。全部人都是臨時拉伕,但全都帶著一腔熱誠。票站本是一個民間藝術中心,我們拿幾張摺枱放上電腦,再找來紙皮圍著,充當一格格投票用的票格。我們邊做邊改,大家都笑說這種架勢,真有點像烏坎村──事實上,比烏坎村更簡陋。

但簡陋還簡陋,我們都很介意程序,務求令這個選舉公平公正。是的,這不是一個正式的投票,投完了也未必會改變那千二個選委的心意,但既然每一票都是普通巿民的心聲,我們便不可以馬虎。

早上開站時已有幾位街坊走過來,大部分都是長者,應該是看報紙知道有這個站。初時電腦投票無法開通,唯有用手寫的選票:先核對身份證、在票格剔好選票、放進寫上了身份證號碼的信封中,再投入用紙皮箱改成的票箱中。後來電腦投票有時成功有時斷線,所以兩種方法都同時使用。

後來前來投票的人愈來愈多,甚麼年紀的都有;中午開始,票站外已排了一條長龍,佔了整整一條街的長度。初時也擔心這會不會是建制派的動員結果,但細心一看,沒有人抱怨辛苦,身上彷彿散發著一種關不住的正義感,都在默默地顯示香港人充滿熱情和強韌的一面。

最後結果,22萬人投了票,逾半人投了白票,八成人不支持梁振英做特首,但他最終也在689名選委的支持下成了特首。這就是我們的香港,既可愛,又荒謬。

(刊於3月26日AM730)

星期二, 3月 20, 2012

白票

三位特首候選人的辯論,本來以為很悶,但其娛樂性最後竟超乎想像。 何俊仁表現出乎意料地好,對另外二人遮遮掩掩之處狠狠打下去,叫他們二人都難以招架。特別是梁振英,他應該改一個外號,叫「花園狼」,其遊花園的功力簡直令人想打爆電視機。六四不答、功能組別不答,反正就不正面答你。另一招叫「無知」,黑社會不知、西九不知、反正就如唐英年對他的評語:乜都唔知,乜都唔關你事。 如此「完人」,實在不太像個「人」。 再加上唐英年的爆seed,將商台和廿三條的歷史祭出來,更令人感到這場選舉走到這一步,已無法返轉頭。唐英年也許違反了行政會議的保密協議,但到了這個你死我亡的地步,管他的,爆了再算。他對梁振英的指控是屬實還是老作,由閣下判斷,也許最終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但至少證明了這個選舉再不是任何人可以預計和全盤操控。 我不是天真到認為他們倆不是阿爺欽點,而是要指出在這個亂局中,再沒有人可以如以前那樣將所有人所有事都握在掌心中。因為這次是一次見血的廝殺;既是生死存亡的廝殺,魚死網破,就再料不到有甚麼手段不會用。 但這與我等香港人有甚麼關係呢?反正這只是一場騷,我又不是那千二個選委之一。然而這場騷,結果要由七百萬人一同承受,我們為何要坦然承受這醜陋亂局帶來的後果?我們雖然沒有正式的選票,但我們還是可以大大聲地說出自己的意見和不滿,狠狠地拒絕這個小圈子選舉。眼前就有一個機會:3月23日港大的鍾庭耀將會舉行特首選舉的民間投票,我們也可以去投下一票,而最好是一張白票,表示你反對這個制度、豬和狼都不是你想要的。然後3月25日,和你的朋友一起去會展外集會,身體力行,高聲喊出你對小圈子選舉的反對聲! (刊於3月19日AM730)

星期一, 3月 19, 2012

尋找香港仔

 小時候,家住觀塘的我常聽到人說香港仔,但總不知香港仔在哪兒,因為在港鐵路線圖上找不到。只知道香港仔有很多海鮮、很多船,和我很喜歡吃的魚蛋,附近有我從未去過的海洋公園,而且還有個很古怪的英文名字。直至很久之後,才知道原來香港仔在哪裏。

這個恍如與世隔絕的地方,就在香港島西南方。香港仔為甚麼叫Aberdeen而不是 Hong Kong Chai?這與香港仔這名字的源起有關。

據說1841年第1批登陸香港的英國人,就在當時的石排灣上岸,英軍們問當地人那裏叫甚麼地方,居民答曰「香港」,於是香港島就成了「香港島」,上岸的地點石排灣也成了「香港仔」。後來香港政府將此地以英國的外交大臣鴨巴甸勳爵命名,Aberdeen或鴨巴甸此名亦是由此而來。

香港仔對出就是香港仔灣和鴨脷洲,在鴨脷洲大橋兩邊,則是香港仔西和香港仔南兩個避風塘,滿布各種各樣的漁船。

香港仔原名石排灣,靠水吃水,一直以來也是以漁業和轉口為主要營生,雖然經歷過大規模的填海、大量水上人家搬到陸上,現時在避風塘仍然有逾百漁民住於船上。香港仔的天后廟,也是香港仔人以海為家、靠海生活的證明。除了漁業,香港仔曾是香港與廣州的貿易中轉站,數百年以前便已經會將本港製成的貨物經水路運到廣州去賣,直至清初的遷界令(所有廣東省沿海的所有居民內遷50里,堅壁清野,民不聊生),轉口業才式微。

今天的香港仔主要是個居住城巿,區內有多個公營和私營屋苑,人口愈來愈多,交通問題也一直困擾居民,恐怕要等到港鐵的港島南線通車後(預計2015年完成),才會有根本改善。


檢視較大的地圖

(刊於新Monday #594)

星期日, 3月 18, 2012

選委不投票、民間投白票


特首選舉進行最後兩周,各種各樣的醜陋消息傾巢而出,桃色、貪腐、黑金,各種各樣香港人想都沒想過會出現的,都在唐梁兩位特首候選人及其陣營成員身上出現。這個小圈子選舉肯定不是君子之爭,而是爛到不堪;建制派內各個陣營殺得見血,可謂史上罕見。在唐英年大勢已去卻仍堅持參選的情况下,促成「流選」的聲音逐漸出現,而隨着針對梁振英的一連串有關西九、黑金等的負面消息出現,白票、流選的呼聲愈來愈高。

流選者,即是在第二輪投票中,有效票數總數不足601 票,選舉將會從新由提名開始,並於6 星期後進行第二次投票。換言之,流選是一種以時間換取空間的做法,透過爭取更多時間,換取其他人披甲上陣的機會,同時亦有可能在該段時間內引爆其他醜聞,進一步左右選情。對於一眾「Anyone But CY」的人而言,在唐英年極難起死回生的情况下,流選再換馬將會是最佳選擇。而梁營,則當然希望可以一擊當選,自然極力反對流選。

建制派的盤算如此,泛民主派又應如何?何俊仁參選特首選舉,在民意調查中一直低落,無法造成「高民望落敗、低民望當選」的效果,而他在Day 1 開始亦已聲言自己無法勝選,只為爭取「辯論機會」,但又屢屢與另外兩位候選人比併無甚特別的政綱,完全無法「突顯小圈子選舉的醜陋」(這是建制派自己的功勞,與何俊仁實在無關),除了每天有媒體「扑咪」機會之外,參選實在不知所為何事。

不為流選,只為民主在小圈子選舉面前,泛民主派(包括民間)最大的痛苦在於不知如何介入,即使民主派參選選委、何俊仁參選特首,或其他建制外的反對聲音和行動,均無法藉此團結泛民主派支持者並將之成為民主運動。我們應該慶幸建制派之間的窩裏鬥,為反對小圈子選舉的人提供了一個極佳的介入位置,白票運動則是乘勢而起之所必然。

白票運動可有數個層次:一眾泛民選委,應該一同杯葛是次選舉,索性不進入會場投票;而民間社會,則可以積極參與3 月23 日由鍾庭耀舉辦的民間投票,並集體投下白票,是為對小圈子選舉的Protest Vote。而何俊仁,請你不要再和豬狼在什麼政綱上打轉,把握你所有的言論位置,呼籲巿民一同投下白票,並與其他泛民政黨合作,將這個不信任運動帶到社區和民間。最後,在投票當天,於會展外進行集會,以民間力量反擊小圈子選舉以及其選出的任何人的認受性。

泛民主派應進行白票運動,並不是為了流選,更不是為了老鼠或死雞參選鋪路,而是重奪人民在爭取民主中的位置,拒絕只作壁上觀食花生等睇戲。

(刊於 3月16日明報)

星期六, 3月 17, 2012

拐子佬襲港? 當局自食其果


「拐子佬出沒注意」!這個星期在網上以致主流媒體,不斷有關於「拐子佬」的各式傳聞出現,令到家長們人心惶惶。

但警方已發聲明表示絕無發現小童屍體一事,並謂如證實有人蓄意在網上散布謠言引起公眾恐慌,將嚴肅處理。

這個疑雲之中,謠言是最直接的推手。每天無法分辨真假的消息,都在挑動家長們敏感的神經,並以「寧可信其有」的心態應對之,這亦完全可以理解。然而為何「內地拐子佬集團」的傳言可以在短時間內橫掃香港?

警自毀聲譽 助傳言滋長

傳言令人入信,必先要有讓其滋長的土壤,其中一個責無旁貸的,其實是香港警察。平心而論,警方近日主動就傳媒所報道及網上所流傳的消息作調查,盡快查證事情真偽並盡快向公眾解釋的做法,做得不錯,減低巿民不必要恐慌;但回到事件最初,其實也是源於對警察的不信任。

近一年,出現過不少次警方隱瞞重大案件消息的事件,例如去年10月的將軍澳斬人案,若非巿民透過傳媒將事情曝光,警方仍不打算告知公眾。

早前香港千多名傳媒工作者亦曾聯署要求警方改善新聞通報機制,增加新聞的透明度。由於缺乏第四權監管,警方的做法早就重重打擊巿民對警方發布消息的信心,亦因此使民間傳言對普通巿民更添吸引力。這是警方自毁聲譽在先,才能傳言有滋長的空間。

仇內情緒漲 矛盾致恐慌

另一個原因大概就是近日的中港矛盾,這實在有迹可尋。由雙非、D&G到自駕遊,政府對於中港矛盾的視而不見,助長了兩地巿民之間的不信任甚至憎恨。現時內地人在香港可謂動輒得咎,在香港沒有兒童失蹤、沒有任何案例的情況下,「內地拐子幫侵港」竟變得言之鑿鑿,當中貫穿的就是對內地的負面印象,認為中國甚麼罪惡都可能出現,而且都必會蔓延至香港;香港政府亦因為政治原因,必會對之全力掩飾,因此政府和警方所言都不可信。這種認知結構,加上父母愛子女心切之情,使傳言毋須任何實質證據,也能轉化成恐慌,並一傳十,十傳百。

說到底,政府為類似事件創造了土壤,我敢斷言類似事件一定陸續有來。

(刊於3月16日經濟日報)

星期三, 3月 14, 2012

拐帶


「拐帶疑雲」炒得沸沸揚揚,每天都有疑似拐子佬出沒的消息出現,身為人父人母的自然擔心。好好照顧孩子甚麼時候都必須,始終這個社會本來就夠危險;但口耳相傳的「拐子佬黨」是否真的存在?也值得我們分析一下,就當是做一次思考練習吧。

 1. 根據警方公佈的失蹤人口記錄,並無兒童在十一歲以下時失蹤,今年內亦暫無綁架案舉報;

2. 暫時除了海港城的「疑似拐帶」之外,全都是網上流傳消息,而且絕大部份都沒有報警;

3. 如果傳言都屬實,那意味這不是個別事件,而是有組織的集團式犯罪;

4. 如果真有拐帶集團,它是如何運作的?

5. 如果要將香港的孩童帶回內地,只能靠「闖關」或「偷渡」,前者極難,後者亦不易;

6. 亦沒有證據顯示香港小孩能「賣」得比內地兒童更好價錢;

7. 問題是:在內地拐賣兒童的成本效益比香港高,而香港警力強、風險大、成本高,求財者為何要捨易取難?是否有不為我們所知的經濟誘因、營利模式?

 再回心一想,在海港城的事件,一般母親如果見到有陌生男人抱自己的幼女,他們也不是抱起了就跑,第一件事應該是理解為「咸濕佬」吧,始終拐帶一向在香港並不常見,反而非禮幼女則時有所聞。我大膽猜想,這位母親會否也因在網上剛看過相關傳聞,因而立刻斷定這是「拐帶」呢?這位母親將事件上載互聯網,毫不猶疑地指是「拐帶」,大家很自然也會認為這就是一宗「拐帶不遂」案。

 愛女心切,我完全理解體諒。但如果以上推理屬實,這正正就是一個城巿傳說形成的過程。再看另一宗十歲男童失蹤案,後來證實他是自己離家冒險;其實香港不時都有類似離家出走、誘騙非禮、迷路失蹤等事件,但過去我們極少會將之立刻認定為「拐帶」。而現在呢,即使事情搞清楚,與拐帶完全無關,大家也認定了這是一件「內地人拐帶香港小孩不遂」的證據。

 我不敢斷言傳聞都是子虛烏有,但現時實在沒有證據顯示有「內地人來香港拐帶潮」出現。為釋大眾疑慮,警方固然應盡力調查,家長也應小心照顧孩子;與此同時,我們對這些傳言,也別要相信得太容易、太毫無保留。

而最後,趁在大家都關心拐帶事件的同時,我更希望大家可以推己及人,關心內地以致世界其他地方無數的受難兒童,他們的困境同樣需要相對幸福得多的我們關心。國際特赦組織、樂施會等團體一直關注被拐、被虐、童工、童兵、雛妓等兒童問題,希望關心自己孩子安危的你,也能將這份關心傳開去,支持這些團體。

(短版刊於3月13日AM730)

星期二, 3月 06, 2012

無聲


《星光夢裡人(The Artist)》在奧斯卡橫掃最佳電影、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導演等幾個大獎──在一個人人追捧3D視效、唯感官是從的電影世代,這套黑白默片的成功,無疑是一個奇葩。

《星》片的有趣之處,是其拍攝方法與文本的互涉:以默片的形式,拍出一個默片消亡的故事。男主角本是一個炙手可熱的默片巨星,以肢體動作和「擠眉弄眼」去演戲,在銀幕上揮灑自如,成為感動人心的萬人迷;然而在新出現的有聲電影技術前,表現出嗤之以鼻,心裡卻認為自己根本演不好、不會演有聲的電影。

這其實是一個相當殘酷的淘汰故事。男主角在短短幾年間,由萬人迷變成了Nobody,直到他險被燒死,報紙上才有一格報道他這位過氣天王。觀眾也是殘酷的,才一陣子就把以往追捧的明星忘得一乾二淨,過去的風采像水過不留痕,只有最新的科技和臉孔才會得到注視。也唯有愛情,才叫女主角對他念念不忘,將他從死亡和沉淪中救回來。

這種殘酷,從來沒變,而且沒有這般浪漫。

我們早習慣了色彩絢爛的畫面、充滿punch line的對白,並以此衡量電影「悶不悶」,值不值。《星》的成功,並不是潮流的逆轉,也不是返璞歸真的勝利,只是珍饈百味吃得太多,偶爾一頓家常小菜的清淡才使人驚艷而已。《星》只是特例,它就如電影中的男主角,鹹魚翻生只因playsmart,而不是成功方程式。

電影充滿小趣味,確是好看,但結局卻令人鬱悶。面對時代洪流,堅持技藝的人只能落得如此下場,毫無抗逆的能力,唯有在狹縫中扭曲自己以求生存。也許你會覺得這是平常不過,但在這人人朝著同一方向走的過程中,我們在不自覺間又失去了多少寶貴的東西?

(刊於3月5日AM730)

星期日, 3月 04, 2012

無節制的中港融合 徒惹反撲


  近期香港幾乎所有新聞,都被特首選舉及其相關的醜聞蓋過,包括一個月前仍是風風火火的自駕遊事件,雖然仍然絕對值得關注。

  民間社會對自駕遊幾乎是同聲反對,政府除了「暫未有時間表」外,並無有力回應;而無論從交通安全、環境污染、道路使用等方面考慮,政府自駕遊的政策,推出之前顯然未有深思,亦未有預期社會大眾會有如此大的反彈。

自由行弊處 成本外放全社會

  誠然,在政策開始構思及與內地政府商討時,香港社會對「中港融合」之「殺到埋身」感覺遠不如今天強烈,反而更多是認為香港從融合當中得到了甜頭,如自由行、CEPA是對香港經濟的百利而無一害的救命稻草。在多項中港基建如高鐵或港珠澳大橋受爭議時,這種說法仍是甚囂塵上,但在這幾年間已漸失說服性,原因是融合在巿民心目中再非只有利沒有害,相反其弊處愈見明顯,且比官方的「經濟得益論」更貼近日常巿民的生活。

  D&G和雙非事件,正是巿民對毫無節制的兩地融合過程作出的反撲。自遊行為部分人帶來了經濟實利,但同時卻將成本外化到整個社會去︰例如香港城巿中心的樓價?升、店舖類型單一化、部分自遊行的公德表現落差、以及大幅增加了的在港生子的雙非孕婦。及至自遊行人數不斷上升,去年光內地自遊行已逾1,500萬人次,佔全港旅客人數三分之一以上,外化至整個社會的成本則更見明顯。

  香港巿民對這種變化感到不安,恐怕一直以來的生活方法會變得愈來愈差,這是絕對可以理解的憂慮,政府亦必須正視。

自駕遊米已成炊 欠公眾參與

  自駕遊今時今日受到社會幾近全面的反對,有撑政府人士辯解這已是多年之前討論過的政策,有兩個盲點。其一是此一時彼一時,今天的社會情緒不同、自由行帶來的教訓漸成社會共識;其二是當天政策制定時根本沒有諮詢公眾,絕大部分巿民是到了今時今日方知道自駕遊已幾乎米已成炊,這不是巿民的責任,而是政府對於中港聯合進行的政策,本來就缺乏公眾參與——如果不是黑箱作業的話。

  當年仍是內地及政制事務局局長的林瑞麟就曾參與制定數十份中港協議,並拒絕向立法會及公眾披露,到底政府與內地政府簽了怎樣的協議,至今仍是一個個謎;如果不停止這種黑箱作業,一意孤行並無節制地推動中港融合的政策,更強大的社會反彈必定會出現。

(刊於3月3日經濟日報)

星期一, 2月 27, 2012

偽敵


我一直認為,高登仔平日縱然以嘲笑恥笑開玩笑居多,但在大是大非之前,總會爆發出其正義感,實在與香港人的性格一脈相承;他們雖未必事事政治正確、有時也情緒主導,卻是社會氣氛的探熱針。例如早在「蝗蟲論」於主流媒體出現之前,以「蝗蟲」這個詞語去比喻內地來港人士的說法就已在高登上流行多時(高登內「只針對有特定行為的內地人」這句話,是後來加上的政治正確說法),對內地人的不滿情緒在政府的各種政策下持續升溫,終達至「蝗蟲論」的臨界點,演變成具排外傾向的民粹主義。

一個具體例子是早前在高登上的一個帖子,題目叫「大家支唔支持雙非棄病嬰人道毀滅?」,重點是網民的反應:此一帖有五百多個正評,是負評的3倍。根據高登「認真你就輸」的原則,我絕不相信那五百位給予「正評」的網民真心認為殺害內地人生的孩子符合香港人甚至任何人類的核心價值;然而一邊要捍衛「香港人的價值」,一邊卻以相反的方法(即使只是戲謔)去爭取,那是表現了一種遠離理性的憤怒情緒;而這種情緒,則是令近來許多評論者感覺擔憂的。

有說,民粹可以被導正,將怒火引導到正確的地方燃燒——於是,有論者積極對之火上加油,讓其再燒一會,並將怒火燒向其他反對這種民粹爆發的論者,將之斥為「偽學者」、「社運膠人」、「左膠」或「道德X」,並樹立各種各樣的稻草人向之攻擊。

最常見的一種為「凡事包容論」——反對蝗蟲論=包容文化差異=包容內地人所有劣行=支持內地人在街上大小二便=支持孕婦衝急症室生仔=出賣香港人=港奸。事實上,誰說過在街上大小便沒有問題?有多少人不支持政府以各種行政措施、教育、執法、修法等方法,去減少雙非對本地母親、對城巿景觀的影響?

反對「蝗蟲論」,斷不等同對雙非開綠燈、不等同就支持自駕遊、不等同無保留地包容,而是因為這說法充滿無差別的攻擊性、使不應被傷害的人受傷害、針對個體而忘記政策、指罵普通人而放過當權者。這正正不應是香港人的風格,也不見得可以帶我們到達「高度自治」,甚至「自治」的終點。

(刊於2月27日AM730)

星期日, 2月 26, 2012

中文「小」學


有說港鐵考慮將「大學站」易名為「中大站」,引起了一場小風波。位於中文大學崇基校園內的這個港鐵站(前身為九廣鐵路車站),建於1956年,不知不覺已有50多年歷史,比中文大學更早成立。中大前身的3所書院──新亞書院、崇基學院及聯合書院在1957年成立「香港中文專上學校協會」,及至1963年,3所書院才正式合併成為中文大學。而第4所書院逸夫書院,則要到1986年成立。至於最新的5所書院敬文、伍宜孫、和聲、晨興及善衡則是近年才成立。

中文大學這個佔了沙田馬料水整個山頭的校園,其實要到1973年才陸續遷入,在此之前,「大學站」名叫甚麼?原來這個車站原稱「馬料水站」,除了服務附近居民外,當年還有不少居於烏溪沙和西貢的居民,乘街渡到此轉乘火車到九龍。直到中大建成之後,這個深陷在中大校園的火車站,才易名為「大學站」。

它會否改名成為「中大站」,與薄扶林的港島南線新站「港大站」互相輝映?其實是否改名不太重要,對師生們的交通和生活倒沒有甚麼影響。最大影響的,反而是校內的校巴班次長期不足,以及崇基校園的道路顯得愈來愈窄,人車爭路,出入上落都愈不方便。

原因?當然是因為校園的人滿之患,除了4年制即將開始外,還有一大堆不知是為賺錢還是作育英才而開辦的碩士班和其他進修課程。每日黃昏時分,崇基書院人頭湧湧,校方早幾年更因此打算砍掉路旁的數十株大樹,擴闊道路,最終也是為了有更多學生、更多收入。後來由於學生校友強烈反對才作罷,然而校內大興土木,至今未止。

不禁要問,大學是否就一定要這樣?那套發展「大晒」、錢多就是好的邏輯,為甚麼連大學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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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於新Monday #593)

星期三, 2月 22, 2012

退吧

唐英年先生,請接受我懇切的建議:退選吧!政治前輩說過,政治人對錢和女人都要戒之慎之,特別是對要攀上高位者,更為重要,因為涉及誠信,而誠信就是巿民要相信你的原因。如果人民覺得你不可信,那無論你提出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意見,人民都不會信任,你也不可能實踐。正如《選戰風雲》中的一句對白:誠信就是在政治世界中唯一的貨幣,沒有誠信,一切也休談。

你幾個月前自爆的「課外活動」,牽涉婚外情,已經招來許多冷嘲熱諷,你不會不知道,但這終歸只是你──和你太太及情人──之間的事,公眾只當是八卦新聞看,以食花生之心態對待之。然而你僭建達2,400呎的地下行宮,牽涉的則不只是閣下有否得到利益,而是你作為一個公職人員知法犯法的問題。姑勿論你有否對之監工,身為百官之首的政務司司長、有心問鼎特首之位的人,沒理由沒注意到過去一年社會對僭建的討論吧?沒理由不知道僭建是違法的吧?而閣下僭建的面積,比起一座三層樓高的丁屋還要多,你沒理由不知道嚴重性吧?

而你對事件的回應,更是差得不能再差。我看你的記招,第一句就是「物業是我太太名下」、第二句就是「僭建是我太太監工」、第三句是「我們溝通有問題」,最後才加一句「我會一力承擔」,怎樣承擔?結論是「請選我做特首」,然後讓唐太聲淚俱下地走出來一力擔!天啊,人拆彈你拆彈,你卻是在炸彈旁邊引爆多一個手榴彈;閣下如此政治手腕,即使讓你做了特首,你能管治嗎?你能捱得過五年嗎?

經此一役,閣下誠信破產、道德破產、連膊頭和腰骨都破產,還嫌情況不夠差嗎?還要留戀甚麼?甚至,你真的肯定你還沒有黑材料在人家手上嗎?勉強繼續參選,不單使閣下和唐太受苦,也使你的支持者超級尷尬;而最慘的,還是我們香港人啊!為了你和你的家人,為了七百萬香港人,唐英年先生,請你退選吧!

(刊於 2月20日AM730)

星期日, 2月 19, 2012

兵家重地—屯門


早兩期跟大家談過嶺南大學和虎地,這次就談談虎地所在的屯門。

屯門一名,來自「屯兵之門」,亦即是兵家重地。面對青山灣,西有青山、南有大嶼山作屏障,自唐代起,這裏都是廣州南部的防守陣地。加上位於珠江口交通要塞,及至明清,屯門更成了外商進廣的必經之地。

即使如此,屯門幾百年來都只是農村和漁村,並沒有發展成為商貿中心。1899年英國人「打到嚟」進入屯門時,屯門才只有250人左右。也許正因這兒人少少,夠偏僻,當年孫中山與一眾同志就曾經在這兒的青山農場策劃革命,據說黃花崗起義就在這兒計劃出來。今天還可以在蝴蝶邨附近的中山公園找到當年的革命大本營紅樓,那兒還是香港少數可以長期掛着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的地方。

脫離了抗戰革命的年代,今天屯門已成為人口密集的城巿,1964年政府將青山列入衛星城巿之列,直至1973年才將之易名為屯門新巿鎮,並開始在屯門多個地方進行填海和築路。

當時港英政府對於衛星城巿(或稱新巿鎮)的想像,無論是屯門還是荃灣,都包括了住宅、工業區和商業區,務必在區內提供足夠的就業機會,讓密集的勞動力可以自給自足,發展健康的經濟。

然而上世紀90年代初工業北移,令許多低學歷低技術的勞工失業,亦使社區的經濟結構失衡,許多人被迫失業或跨區工作。屯門發展比較早,情況已算稍為好一點,若加上規劃失當如天水圍和東涌,情況就更壞了。上述問題造成的大軍,大家都不想見到。難道,屯門始終走不出「兵家重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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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於新Monday #592)

星期一, 2月 13, 2012

最佳時事評論員:車公大元帥

香港最佳時事評論員是誰?不是蔡子強,不是陶傑,應該是車公大元帥。

每年大年初二劉皇發都會到車公廟為香港求籤,得出來的籤文都準得像預言一般:2009年抽到下籤第27籤「秦王徒把長城築,禍去禍來因自招」,後來就發生了政府強行通過建高鐵、萬人包圍立法會的事件。

去年抽到的中籤第11籤「威人威威不是威,只當着力有箴規」,更似是為一眾「文有文鬥、武有武鬥」的新界原居民度身訂造。所以正如劉皇發所言:「車公大元帥,真係好靈㗎!」車公大元帥落戶香港,其實是南宋時代的事。車公真名叫甚麼,現已不可考,只知道他籍貫江西南昌五福,是南宋末年的1位大將軍,因為平亂有功,官拜大元帥。後來蒙古大軍南下,南宋覆滅,車公保護宋帝昺逃難到香港。據說這位大元帥不但醫術高明,而且如有神助,所到之處瘟疫即消失,甚得老百姓景仰。

然而他卻能醫不自醫,終在逃難香港染病離世。鄉民們於是為車公大元帥建廟供奉,第1座車公廟並非沙田的車公廟,而是位於蠔涌,後來鄉紳們將大元帥「請」到沙田供奉,轉眼已是300年前的事。

到了1993年重建完成,現時的沙田車公廟頗具規模,是香港4大廟宇之一,建築則有日本神社的風格。主殿兩旁有鐘樓鼓樓各1座,善信多來祈福求籤,香火鼎盛,特別是農曆新年之時。每年大年初一都有不少善信為爭上頭香爭崩頭,而大年初二則會有發叔劉皇發(或其他達官貴人)求籤,兩者都是香港媒體的例牌報道。

今年的車公靈籤說到:「何為邪鬼何為神,神鬼如何兩不分」,又且看豬狼打成一團,人鬼難分!都說車公大元帥,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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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於新Monday #591)


星期五, 2月 10, 2012

領悟嶺南

在大西北──香港的大西北──有1所大學,叫嶺南大學。

嶺南大學位處屯門虎地,四周盡是住宅如富泰邨、倚嶺南庭、聚康山莊和疊茵庭等等,多是在2000年之後興建。

嶺大其實源遠流長。嶺南大學原來的校舍其實在廣州河南康樂村,20世紀初已然成立;後來在香港開設分校,初時叫做嶺南書院,校舍在香港島的司徒拔道。70年代易名為嶺南學院,後來於1995年遷入面積大得多的屯門現址,並於4年後正式升格為大學,正名嶺南大學。而在廣州的舊校,則變成了現時中山大學的校園。

嶺大現時的位置,本是以前虎地中村、軍營和難民中心(曾用以安置越南船民)一帶。據說當年興建嶺南學院時,雖然村民已經搬離,但墳墓卻是個難題;由於校園範圍內及附近有頗多先人墳墓及義塚,搬遷不易,因此校園之內仍能見到部分墳墓,其中一個就是麒麟圍義塚。

傳說嶺南建校之時本想將之拆掉,但卻怪事連連,因而一直保留,直至年前新大樓興建才拆掉。而義塚外有一涼亭,名為「送別亭」,傳說是以前村民送死者上山安葬時止步之處,可想而知,亦有不少鬼故事。而這些傳言到底是事實還是穿鑿附會,卻也不得而知了。

當年嶺南學院剛入伙時,虎地附近幾近荒地,宿舍更尚未興建好,同學要暫住在附近的掃管軍營中。

如今十多年過去,嶺大附近已是住宅林立,但當中其實亦有不少故事。其中2002年嶺大旁邊1個屋苑興建之時,就受到嶺大學生(包括本人)強烈反對,校內發起了「藍色行動」,反對政府規劃失誤,窒礙學校發展。如今回想,可謂是反對地產霸權運動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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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於新Monday #590)

星期四, 2月 09, 2012

融合

繼自由行和高鐵之後,政府又有新猷,名曰粵港自駕遊。政府已與內地政府達成協議,將分兩階段推行,第一階段將在三月進行,目標是讓粵港兩地的車子可以不用另外再考牌,便能自由進出兩地、在兩地駕駛,促進「融合」,帶來「方便」。

有說,融合是為了使我們生活得更好;即是這話是真,也必須要仔細問清到底是怎樣的融合、融合到甚麼程度?第二個問題,則是這因融合而生活得「更好」的「我們」,又會是誰?

可以想像,最能從這種融合中得到方便和益處的,不會是我這種不開車、不住在西九豪宅、也不買貴價手袋或奶粉的人-更別說那大地產商了。像我這種普通巿民,不過希望生活得安安全全,不必擔心會因建這建那而被逼遷、生孩子時不必打崩頭、過馬路時能安心、少一點交通擠塞、多一點新鮮空氣。從這角度想,融合不過是使生活更好的可能途徑之一,它也可能將我們帶向相反的結果。我們要的,是好的生活,而不是無止境、喪失自己的融合。

雙非嬰兒,加上一些內地人公德不佳的事件,社會對之出現了很大的反應,當中不少是以內地人作為對象,甚至以蝗蟲名之。說話出口容易,彌補傷害則困難得多,如果問題是制度、是當權者,我們又真的忍心將槍口對著跟我們一樣弱小的普通人嗎?再者,把別人無差別地罵怕罵走,連帶無辜的人也受傷害了,就是我們追求的更好生活嗎?這就等於解決問題了嗎?

事實是,當兩地社會最受壓迫的人互相指罵-哪管是狗還是蝗蟲-最高興的莫過於見著社會忘記其責任的當權者和既得利益者。就讓大家在反對自駕遊的戰線上,放棄指罵,團結爭取更好的生活!

(刊於 2月6日 AM730)

星期日, 2月 05, 2012

新旺角朗豪坊


如果說時代廣場是香港島的代表,九龍的代表大概是朗豪坊吧!

朗豪坊的歷史不長,2004年10月才建成,位處旺角港鐵站旁,因此迅速成為了旺角甚至九龍的重要地標。朗豪坊坐落砵蘭街、上海街一帶,本來是旺角紅燈區所在,及一樓一鳳集中地,加上被稱為雀仔街的康樂街,這個原本非常MK的空間與賣高檔衣服化妝品的超級大型商場,其實沾不上邊。

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朗豪坊又真的落戶此地了,60層高的寫字樓頂着半球體的樓頂,即使在遠處也能看到。與人相約在朗豪坊等,通常會約在戲院售票處;進入商場,首先迎來強烈的冷氣,穿過一列如少林寺銅人的化妝品小姐,走上1層,就會見到幾層樓高的電動扶手樓梯。

據說這組由4樓atrium再上8樓戲院再到12樓商場的電梯,是全港其中一組最長的扶手電梯,站在電梯上的兩分鐘,如何打發?抬頭望上去,是個偽裝藍天的投影天幕,是要想人誤會這城巿還有藍天嗎?

再往上1層就到朗豪坊的頂層,有價格並不MK的食肆,以及1個小舞台,偶爾會有還未成名的歌手在此獻藝。往下走,那似是個沒有盡頭的消費循環,一圈一圈地沿着各個小店走,以賣衣服和精品的居多,也有食肆和其他種類,整個商場,要算這一段路最多姿多采。

愈接近地下,就愈多大公司連鎖店,價錢也好像愈來愈貴。別忘了,這個是商場,租金也大概不少,只好羊毛出自羊身上,這是沒辦法。從強烈的冷氣走出來,回到熙來攘往的旺角街頭,與自遊行大軍同行,竟驟覺以往強烈的MK味少了,換上的卻是另一種同樣以消費為核心,但無以名之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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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於新Monday #589)

星期五, 2月 03, 2012

遊客如何毁滅一個城巿


作為一個旅行者,入鄉隨俗、尊重人家地方環境和文化,是理所當然的責任,亦是近年常說「責任旅遊(Responsible Travelling)」的意思。身處外國時,我會很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因為在別人眼中我無可避免地代表着某地域和種族,也影響着別人對之的觀感——即使我更希望別人將我看成一個獨立個體而非族群代表。

記得少時到澳洲讀書,出發前熟讀當地習慣規矩,免出洋相,而這習慣亦一直維持至今,旅行前必先了解當地禁忌習俗和法例,既尊重別人也使旅程更順利。然而始終會掛一漏萬,犯禁時如得旁人善意提醒,定必遵從、心存感激,得到當地人主動幫忙時,更是永誌難忘。相反,若無辜被惡意對待,也會成為對當地記憶無法抹掉的污點,當年澳洲街頭那半醉白人青年對我吆喝的一幕,至今仍歷歷在目,雖然知道一國之內好人遠多於壞人,但仍是忍不住感覺無辜和不平。將心比心,將同一來源地、種族或語言的人以具侮辱性字眼以概括,或以具敵意的態度去對待,只會帶來更多矛盾和仇恨。這絕非高談包容或尊重——相比無差別式的謾罵侮辱,唯有合理的宣傳教育以及一視同仁的懲罰,方能有效改善情况。

然而在宏觀層面,大量人口於一地進出,必定會對當地帶來衝擊,這是社會必須正視的問題。世上不少漂亮城鎮已淪陷於數量沒有節制的遊客,甚至對當地人的生活和文化帶來毁滅性的影響,例如雲南麗江的大研古城,原居民已幾乎盡數搬離古城,原居地則成了只服務遊客的主題公園。香港雖然向來視旅遊業為最重要的工業之一,但也不代表可以在沒準備之下承受無限量進入的人數,例如2011 年來自內地的遊客就已超過2500 萬人次,超過全港總遊客量的六成,超過1500 萬人次是以自由行來港。其影響早已清楚:中環、銅鑼灣、旺角、尖沙嘴出現人滿之患,連帶租金飈升,除了賣金飾手袋電器和奶粉外,幾乎沒有店舖捱得下去。「雙非」問題影響香港人可用的醫療服務,不論是來私營醫院生子,或衝急症室的孕婦,很大部分均是自由行的副作用。而部分遊客公德不佳,或行為習慣與香港巿民有所不同,加上手機攝影極為方便,接連的「屎屎尿尿」相片在媒體和網上廣為流傳,將兩者間的矛盾衝突推向臨界點。

有否足夠配套承受大量外來人口

林瑞麟早前在立法會上,指「雙非」兒童家庭背景良好,反映政府人口政策奏效,完全無視香港本地巿民的感受。這種情况如同政府推動自由行,卻沒有簽發和審批權,亦不見得有考慮過香港是否具有足夠軟硬件配套,去承受大量外來人口。同樣情况也出現在各大學之中,為了賺錢大量招收內地學生,卻使本地生在學位及宿舍數量上受影響,加上文化差異,自然出現大量摩擦。據悉政府將會開放廣東省車牌的私家車到港自駕遊,可以預見,這將會成為另一個炸彈,將香港的族群撕裂推向另一個高峰,全賴這個短視且不負責任的政府。

(刊於2012年2月2日明報)

星期二, 1月 31, 2012

公德


也許我幸運,我從來未親身遇過那些傳說中會在地鐵車廂中大小便的人──即使這陣子臉書每天都被這些照片洗版。但俗語有云,一隻手指指向人,三隻手指指向自己,批評別人之餘,自省還是重要的,所以我決定好好反省,我算不算是個守法有公德的文明香港人?

我慚愧,有時候我會在地鐵內偷吃零食、偷喝清水,不敢正視那個「不准飲食」的標誌,並心知地鐵其實有嚴格規定「不可進食或企圖進食任何食物或飲用或企圖飲用任何飲品」。

我慚愧,有時候與麻甩朋友在地鐵吹水,總會加入幾個粗口字,犯了地鐵條例中「不得使用任何威脅性、粗穢、淫褻或使人反感的言語」。

我慚愧,過馬路時不時無視紅色公仔,只望望兩邊沒車沒警察便橫過馬路;也試過吃完魚蛋燒賣之後,貪圖方便將那小竹籤丟在地上。

我慚愧,我記得當我還是小孩子時,真的試過忍尿忍到不成,然後在路旁的坑渠小便;長大以後,也試過深夜喝啤酒喝得太多,四處找不到廁所,所以走到某後巷解決。

我慚愧,有時真的太累,坐在地鐵長椅上見到長者走進車廂,竟閉上雙眼裝作看不見;也試過與友人在自動電梯上談笑風生,忘記自己站了在電梯左邊,阻著後面趕時間的人。還有拿著電話大聲談話、用整個背脊靠著扶手柱……
我慚愧,在擠迫的金鐘月台上,咒罵在車廂中的人不肯行入多一點;到自己上了車之後,卻又貪圖那一點點寬敞,不願行入多一點。

在看這篇文章的你,大概會看不起我,我實在不是個很守法很有公德的文明香港人,不是嗎?其實,如果有人在我行差踏錯時善意提醒我,我必會滿心感激;如果我教而不善而被罰,也會心甘命抵。但請不要因為我個人的失德,而將我的同伴都看成罪人,不要用一竹篙打一船人;要不一天我在外國人面前失德,連累所有香港人都變成了港蠻,你說那會是多無辜的事?

星期日, 1月 29, 2012

啟德天地



《天與地》大結局的Rock Fest,就發生在被丟空多年的啟德機場上;Rock 'N' Roll never die,但啟德機場卻已dead。這片位於香港城巿核心、總面積達33.8公頃的遼闊土地,不知不覺就已空置了超過13年。如果命運能選擇,啟德機場會否希望繼續存在?

啟德機場1925年啟用,本是飛行學校(The Abbott School of Aviation),沒多久之後,這塊土地就會被徵用成為機場用地。1936年第一班定期商業客運航班從檳城飛抵香港、1939年第一條正規跑道落成,及至日本人佔領香港時,又建了另一條更長的跑道。

然而這兩條跑道都並非現時我們所見的跑道,今天仍在的這條伸入維港、長3,390米的13/31跑道,是港英政府在1959年填海興建、1975擴建而成的。這個機場,因為這條跑道,成為經典。

據說由於機場所在三面環山,惟有機場西方及東南方才有空中通道,所以跑道對準東南方鯉魚門而建,飛機從兩邊降落。由於跑道旁邊盡是民居,加上群山圍繞的地形使到風切變容易發生,降落甚具難度,致使啟德機場有「世界10大危險機場」之一的稱謂。而隨着香港經濟急速發展,機場客貨運量也與日俱增,更曾成為世界上最繁忙機場第3位。

也正因為與這樣一個繁忙的機場為鄰,卻苦了九龍城的居民。回歸前在飛機上望下來,盡是九龍城密密麻麻的矮樓房;而在樓房天台打band的年輕家明鼓佬黑仔Ronnie,則與其他九龍城人一樣,忍受每隔數分鐘便在頭頂飛過的飛機及其響起的隆隆飛機聲。

然而無論是繁忙的機場,還是煩人的噪音,俱往矣。如今飛機都往赤鱲角飛去,舊機場也將變成郵輪碼頭和簇新高樓。至於Rock Fest?別傻了,長大吧!

(刊於《新Monday》#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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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1月 22, 2012

族群矛盾,今天香港,明天台灣?


台灣總統選戰結束,1300 萬人投票,香港人聽着蔡英文說着 「你可以哭泣,但不要泄氣;你可以悲傷,但是不要放棄」,再想想20 多年走過的民主路,無法不百感交集。

民進黨落敗,可謂雖敗猶榮,比2008 年選舉多了65 萬票,同時泛藍陣營卻流失了40 萬票,執政的國民黨只以51.6%的票勝出選舉。蔡英文3 年半前自陳水扁手上接下這爛得不能再爛的局面,擺脫貪腐形象,真正一步一腳印帶領民進黨再次威脅國民黨的執政地位,雖然未能勝出選舉「走完最後一里路」,但輸得漂亮。繼續改革,下一屆民進黨仍有翻身的機會。

選舉都有勝敗,但卻有好看與難看之別,今次選舉馬蔡二人是公認的君子之爭,沒有出現過去常見的「奧步」。選後馬英九表示感謝對手、願意接受監察,蔡英文也恭喜馬英九,感謝支持者,沒有口出怨懟,只言自我改進、繼續努力。哪管只是言語,這些也顯出了兩位政治人物的政治胸襟,兩位的選戰,也使台灣逐步走出族群撕裂、非此即彼的陰霾。

但要面對的,卻是另一個更大的問題——兩岸之間的關係。馬英九勝選,被理解為巿民對馬英九政府對九二共識取態的支持票,兩岸少談意識形態,多談經濟,並借助內地帶動台灣經濟。另一邊廂則提出「台灣共識」,試圖在避免兩岸關係惡化及避免過於依賴內地之間落墨。但似乎台灣剛開始嘗到兩岸經濟交流如ECFA的好處,加上兩岸穩定,而民進黨的兩岸政策又欠缺實質內容,未能令民進黨「食糊」。

步香港的後塵?

然而身在香港,卻隱然覺得台灣正在步香港的後塵,隨着愈來愈緊密的關係,過去外省人和原住民間的矛盾,日後可能會變成台灣人與大陸人間的矛盾。今天香港面對內地人口大量進入、經濟依賴內地、政治俯首北京,引致族群間的爭執不斷,並出現在政治、經濟、文化、生活各個層面,族群仇恨一觸即發。這與政府過去無力捍衛本地的生活方法和獨特性,甚至主動挑動族群之間的矛盾(如1999 年提出的「167 萬人」的謊言)有極大關係。但如林瑞麟司長卻仍然厚顏無視現時發生的情况,對「雙非」問題若無其事,不肯對中介公司、私營醫院等進行進一步管理,無疑等同將仇恨升溫,最後必定殃及池魚,禍及其他在港居住的不同族群人士。

台灣的選舉,理性而成熟,至於香港,沒有普選,只有假戲假做的特首選舉,我們能寄望他們帶領香港走向理性和「和諧」嗎?

(刊於1月20日明報)

星期五, 1月 20, 2012

中港市民頻衝突 需政策疏導

  踏入2012年,有人斷言香港最大的爭論,將會在於「香港人」身份的爭奪戰。

雖只小事 牽動對抗情緒

  觀乎近期的多起事件,無論是D&G、「雙非」兒童、或是在網上經常熱傳的港鐵、巴士衝突片段,都顯示出那種對抗性已在一般巿民生活中植根,只需一點小事,都可以牽動「香港人」對「內地人」的情緒。

  就以昨天的一宗小新聞為例,有報章報道,一位內地男子帶同發燒的妻子到公立醫院急症室看醫生,到過急症室的人都知道,如非生死大事等幾個小時屬等閒;這位內地男士見等候良久仍未有醫生替其妻子診治,情緒失控大吵大鬧並對醫護人員大叫「我有錢,可以俾多啲錢,先睇我老婆」。護士勸解並解釋院方分流措施,但他不接受,並揹着妻子離開急症室。

  可以想像,這段小新聞很快便成為「內地人橫蠻無理、財大氣粗」的例子,甚至與「雙非」父母並列,指為掠奪本地醫療資源之類。回心一想,這個故事有沒有其他可能性呢?例如女遊客在港患上急病發燒,兩位內地遊客不清楚香港急症室做法,覺得「急症」室沒理由要人等上兩、三小時,眼見愛妻發高燒甚為辛苦,所以丈夫情緒失控,並嘗試以在內地醫院處理問題的方法去面對問題?

  當然即使如此,大吵大嚷也是不恰當之行為;但想深一層,我們是否不應對當事人太苛責,或立刻上網上綫,作為「罪證」之一?

不知港制度 宜宣傳教育

  其實醫護人員耐心解釋,值得讚賞,亦已經能解決事件,這實在只是一件小事。對於來到香港的遊客,不論中外,自必有對香港的制度不大清楚的情況;港人以為是常識的,對外來人卻往往不是,香港人旅行經驗豐富,一定有相類似的經歷。

  面對不了解本地狀況的外來遊客,先對之宣傳教育、再輔以制度甚至懲罰,這已足夠,何需再將之放大及口誅筆伐?就如早前一位在港鐵車廂勸阻內地人食東西弄污地方的男士,事後就強調不想挑起排外情緒,其以理服人、對事不對人的做法,值得我們參考。

  誠然,在某些範疇內地人與港人確有衝突,需要政策疏導,否則必會進一步加強中港巿民之間的矛盾和撕裂。例如「雙非」問題,筆者早就提出過,應該限制私營醫院將「香港居民身份」當成贈品並賺大錢,變相剝奪香港產婦以及增加公營醫療的壓力;問題愈遲處理,撕裂愈大,政府對此責無旁貸。

(刊於2012年1月19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1月 17, 2012

小英


動筆之時,身在台灣,為的當然是總統選舉雙英之戰。其實自己對台灣政治並不熟悉,但根據印象,我是比較支持馬英九的,除了因為阿扁的陰霾仍未消散,也因為我素來對小馬哥廉潔正直的個性頗有好感。然而身邊的朋友都覺得民進黨更有看頭,於是選前選後兩晚,都去了綠營的集會,連續聽了兩次蔡英文的演說。

選前一晚在台北的造勢大會,是兩黨營造氣勢的重頭戲。民進黨的造勢大會在一運動場舉行,雖然是在國民黨大本營,現場仍然人頭湧湧、全場爆滿;看著那滿場拿著螢光棒高喊、歡呼、熱情澎湃的群眾,從香港來觀戰的我們無不滿心羨慕──甚麼時候香港人才能參與能影響未來大局的政治呢?

到蔡英文開口了。她沒有那種青筋暴現的激情,甚至沒有慷慨激昂的口號,卻以一貫的理性和溫柔,向支持者提出對未來民進黨、未來台灣的願景。回想三年多前蔡英文接手民進黨這個爛到不能再爛的燙手山芋,短短幾年,已能追貼國民黨馬英九政府,蔡英文居功至偉。因此當蔡英文以百分之五選票漂亮落敗,並在選後的集會中宣布將會辭去黨主席一職時,台下支持者不但哭成一團,更高呼「小英留下來」。從政者可以得到如此支持,夫復何求。

「你可以哭泣,但不要洩氣;你可以悲傷,但是不要放棄。因為明天起來,我們要像過去四年一樣的勇敢,心裡充滿著希望。因為,我們必須勇敢地扛起這個國家的責任,我們必須樂觀地,繼續為台灣這塊土地打拼。」台上的落選總統堅定而溫柔,台下的群眾悲情卻仍充滿希望,這樣的能量、這樣的政治,甚麼時候才能來到香港?

一想到,人家是雙英,我們也是雙英,只能嘆一聲:唉。

(刊於2012年1月16日AM730)

星期日, 1月 15, 2012

在時代門外再聚


記得還在讀中學時,每到平安夜和除夕,都想盡辦法說服家母讓我和同學「出去wet」,當然所謂「出去wet」,也不過是去建成不久的銅鑼灣時代廣場,一面倒數,一面被擠個不亦樂乎。

如果說維園是香港人的「公民廣場」,那時代廣場就該是香港人的「娛樂廣場」,好長的一段時間,時代廣場只代表著消費、娛樂,以及在大時大節高叫和倒數,那種拋開一切煩人的政治時事,只求當下快活的心情,在時代廣場的大電視之下表露無遺。

時代廣場的前身是香港電車的銅鑼灣電車廠,1986年車廠搬遷,經過地權易手,終於在1991年宣布動工興建這個大型商場,並在1994年落成。同年除夕,廣場模仿美國紐約時報廣場的倒數,邀請了許多歌星藝人到場,恍如露天音樂會,氣氛熱鬧,除夕倒數可說是這一代人的集體回憶。

時代廣場似乎是純商業、純娛樂的地方,直到近年開始改變。轉捩點是08年時代廣場被揭發原來大電視下的地方其實是公共空間,過去十多年一直由業主九龍倉集團出租牟利,而管理公司則一直以嚴苛的手法對待其他使用者。

事件揭發之後,不單引發了一場尋找公共空間的熱潮,也使公眾對時代廣場的使用有更多的想像。1個坐落在巿中心的公共廣場,可以怎樣使用?這難道不是個極為有趣的問題嗎?

於是,有街頭表演者開始使用廣場,也有與社會政治有關的活動在這個廣場舉行,就如學聯的六四絕食,後來也發生了民主女神被搶事件。當然,我們都期待有更多可能性的出現。於是,時代廣場的意義超越了純物質純娛樂,來香港購物的自遊行,赫然在「消費大晒」的時代廣場外,看見了香港的另一面,甚至是另一個香港。

(刊於《新Monday》#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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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1月 03, 2012

觀塘味蕾


上期寫過我的出生和成長之地──觀塘,今期續談。觀塘給人的感覺總是老舊甚至貧窮──她是香港其中一個最多人領綜援的地區,也是全港家庭月入中位數最低的地區之一。在apm出現之前,觀塘基本上沒有大型商場,由巿中心裕民坊伸延出去,大都是各式各樣的地鋪。連鎖店也不多,反而養活了許多小店,觀塘就是這樣透着濃濃的草根味道。

記得3歲以前,我是住在觀塘一舊式大廈的單位,幾家人分租1個單位那種。後來獲批上公屋,才搬到山上的樂華邨去,單位雖然小,家人已開心不已,因為始終擁有了自己的單位。還記得那時候從家中望出去,風景極佳,由於坐落山上且面向維港,小小的公屋卻擁有無敵海景,每年初二放煙花,都是在家中窗口看的;偶爾有令人驚豔的煙花,還會與左鄰右里不約而同地高呼。如此景況,就如煙花的吸引力般,惜此情不再。

曾聽前輩說過,6、70代的公屋龍蛇混雜,四處都是癮君子和童黨惡霸。在我成長的年代,雖未全消失,但已大大收斂,取而代之的是較整齊的商場和公共設施。公屋的孩子多愛在邨內流連消遣,小時候一度迷上萬變卡,常在屋邨文具店前流連,與其他小孩討論龍珠閃卡行情。後來大吹《Slam Dunk》風,我也改為每天放學都到樓下的籃球場打籃球,跟隊、鬥波,人人都想不自量力地學入樽。

那些年,最吸引的還是一眾小販。無論是裕民坊還是樂華邨,都不乏各式的小販,當中不少賣着各式美食,數得出的幾乎都能找得到,包括已買少見少的臭豆腐、炒栗子、雞蛋仔。作為消費者,當然樂見能以低廉價錢大快朵頤的小販;而小販其實也帶旺了街道,為附近的商店帶來人流。然而在未來住宅、商廈和商場林立的「新觀塘」,這些基層味道,恐怕會從此絕跡了。

(刊於《新Monday》#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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