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5月 26, 2010

信任

政府想在516公投之後開展推銷政改方案,卻落筆打三更, 連遭兩次打擊:唐英年在安全係數極高的中學演說(Band 1名校、女校、官校),卻遭女老師狙擊,更獲得學生熱烈鼓 掌,唐司長幾乎啞口無言。同日推出兩個電視廣告,卻被人 嘲笑得體無完膚,其中一個叫「信任讓夢想成真」的廣告, 幾天之內在 YouTube 便有4,000「不喜歡」,難怪被懷疑是無間道式創作──這是政府創作出來諷刺自己的廣告嗎?

廣告是這樣的:女兒在櫥窗上看到一條裙,很喜歡,於是回家 畫了一張草稿交給媽媽,希望媽媽幫她造裙,讓她在畢業派 對穿。這媽媽拿了草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時光荏苒, 快到畢業派對了,媽媽仍毫無意思要動手,女兒在焦急但又 不去追問媽媽,媽媽卻突然間把做好的裙拿到女兒跟前──然而 做好的裙跟女兒畫的草圖是不一樣的!

廣告要說的是「信任讓夢想成真,請支持2012政制方案。」 不消問,女兒就是香港,媽媽就是港府/中央,裙就是民 主普選;只要我們乖乖等,放長雙眼等,民主就自然會從天 而降。廣告其實說得很露骨──母親在廣告中其實完全不需 女兒信任,因為她即使不做裙子,女兒也不敢吭一聲。母親 可能在想:你吃我的、住我的,憑甚麼還多多要求?我有空 有心情就給你做裙,你還敢囉囉唆唆,你就乾脆連畢業派對 也別去好了。所以即使做出來的裙完全貨不對辦,女兒還是應該 開開心心滿懷感激。

正如毛主席所言:「世上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 故的恨」,當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廣告說的所謂「信 任」,當中關鍵,其實是權力。在不平等的權力關係之下, 「信任」只不過是當權者的保護罩,用作掩飾權力的一面倒 傾斜,並將那些為自己而爭取的人說成缺乏信任,反似是質 疑、追問的人的不對了。正如我們不會「信任」壟斷巿場的 大商家會主動減價、也不會「信任」功能組別議員會關注沒 選票的基層巿民利益,誰又會天真得「信任」民主會從天而降?

(刊於 5月24日 AM730)


公投,輸了又如何?

「五區總辭、變相公投」落幕,近60萬人投票、17.1% 的投票率,對希望透過公投動員群眾、凝聚力量的泛民和支 持者而言,實難真心感到滿意;公眾說這次行動「輸了」, 並不為過。公投的投票率低,坊間已有許多解釋,如建制派 的杯葛、中央的攻擊、民主黨的不參與、政府的冷待、公社 兩黨的籌劃不周、組織力不足、民間社會的慢熱等,爭議性 不大,在此不贅。但在公投後我們要問的問題是:輸了,又如 何?

「我輸了 不代表你勝利」

這不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在我看來,簡單地用勝敗去歸結公 投,必會使許多重要的東西失之交臂。

在公投運動中,我看著身邊的朋友由冷淡轉趨熱情,愈來愈為 公投著緊;而與過去的選舉不同,過去朋友們的拉票都是為 候選人而做,今次卻將「投票」看成自己的事,積極地動員 身邊的朋友投票,那種自發性源於大家感到這是關乎自己的 事。也因如此,在選舉結束之後,失落之情滿溢於facebook 之上,這也是前所未見的。這種微妙的變化,使我 對於後公投的民主運動,仍不悲觀:要知道,10萬個憤怒 的民眾可創造的轉變,比100萬個漠不關心的人要大得多。 如果政府或建制派對於公投投票人數少而沾沾自喜,認為 已勝一仗,我會說這是過於樂觀。我輸了,可不代表你勝利,戰 事還漫長呢!

倘溝通路線無效 失望爆發

沒有甚麼社會運動是可以即時見效的,古今中外,看似無效的 運動比有效的多上千百倍,群眾的參與也多數沒有太多的計 算;而正正因為大家行動了,轉變也隨之而來。重要的,是 我們從公投運動汲取到甚麼教訓,並如何將之轉化為繼續爭 取民主的武器。衡量一個運動的成敗,策略是次要,這次錯 了下次改正過來,無傷大雅;最重要的是方向,方向錯了,卻會 令以後的行動更難成功。

因此,在五區公投之後,要檢討的絕對不只是公社兩黨,也包 括為公投的「輸」立下self-fulfilling prophecy的民主黨和其他泛民成員。正如馬嶽老師在 facebook上問:「What will work 」,我們都在尋找可行的方法;公投未達到預期目標,如果普選聯的「溝通路線」亦無寸進的話,最後恐怕會是民間對泛民主派失望的爆發。

(刊於 5月20日經濟日報,刊出題為《「公投」雖輸 戰事還漫長》)

星期二, 5月 18, 2010

選擇

朋友們在五區公投前夕,拍了名為《公投收皮》的短片,放在網上,希望可以有更多人投票,我自己也參演了一個小角色。也有朋友發動了行動,在投票日戴上功能組別議員的面具,到各區代他們「呼籲」巿民不要投票。

一眾友人都是80後,在反高鐵一役曾並肩抗爭,對功能組別和特權階級深痛惡絕,因此即使有人其實對五區總辭變相公投的方法存疑,也有人對個別辭職議員毫無好感,仍覺得需要做一些事,不只為自己、更為整個香港爭取選擇權。

有人說,我們這一代,是可以選擇的一代。

小至穿甚麼衣服、聽甚麼音樂、用甚麼手機、到甚麼地方旅行,大至上甚麼學校、投入甚麼行業、和甚麼人戀愛結婚、選甚麼議員,我們擁有的選擇比過去任何一代都多。相比往往被時代迫著走,離鄉別井、掙扎求存的上一代,我們這一代幸福得多。

但我們追求的東西卻從沒改變。我們都希望生活得幸福、安定、有尊嚴,可以讓下一代有更好的環境生活。不同的是,上一代多以改變自己來尋求幸福,這個地方活不下去,便找一個更好的地方生活去;我們尋求幸福的方法,卻是要改變這個我們生於斯長於斯,讓她變得更好。

把香港當作暫居地、踏腳石的想法,在新一代中已不再是主流。即使如今要買一張機票、去他鄉定居生活幾乎沒有難度,許多人仍希望留在這塊土地上,因為這兒是我們根之所在。老土點說,因為我們愛香港;留港建港,不是民建聯的專利。

正如前人為我們爭取了廉潔的社會、基礎教育、社會保障、言論自由,讓我們可以在相對公平的環境下生長,我們也希望可以為後來的人爭取更多的選擇權,更公平的社會。前人種樹後人蔭,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眺望更美好的美來,其實正是每一代人都在做的事。

五色令人盲,但總比目不視物強,有選擇總比沒選擇好。你,有為自己和下一代,好好把握你的權利嗎?

(刊於 2010年05月17日 AM730《吹脹80後》)

星期三, 5月 12, 2010

吹脹

這個專欄叫『吹脹八十後』,吹脹者,無奈也,大概也頗能反 映我們這一代的處境。在這小島上,能令人『啤一聲』的事還真 不少。

做大學生本來已無甚馨香,畢業時為份八千元的工作爭崩頭, 還要被人批評眼角高、不刻苦,吹脹。做副學士更慘,學費 貴,宿舍缺,出路少,升學難,副學士其實像一個騙局,更吹 脹。

要和朋友找個空間聚聚,唯有唱K;唱K本來已經貴,『Nut 屎』要幾十元一碟,吹脹。現在去唱K只能去 N字頭的連鎖店,還沒有謝安琪的歌可以唱,原來香港沒有反壟斷法,更吹脹。

人工本來已經不多,每個月還總有一截人工『被儲蓄』至強積 金,吹脹。澳門政府派錢現兜兜,香港政府派錢存入強積金 戶口,八十後要至少三十年後才可以用(而且不會夠用,香港沒 有全民養老金),更吹脹。

我們每星期返六日工、日日朝九晚九,付了家用還了 Grant Loan每個月只有三幾千元生活,吹脹。如果香港精神是指刻苦耐勞、自力更生,那些含著金鎖匙的富豪第二代憑甚麼可以拿著『香港精神』耀武揚威?吹脹,吹脹。

樓價貴到離譜,申請公屋要等十五年,與家人住又沒有自己的 空間,吹脹。政府不壓抑樓價,只是出甚麼九花招十二花式, 街巿買菜呃秤也要坐監,地產商不老實騙人全副身家卻可大條道 理晉身世界級富豪,吹X脹。

民選議員在議會掟焦、罵戰,議員只為出位,吹脹。但民選議 員再差也好,也代表著至少幾萬人,那班功能組別議員只拿 一百幾十票,卻可以遲到早退不開會不發言,或只為有錢人護 航、口不擇言,面皮十尺厚,吹X脹。

如果有一天,我們的事可以由我們決定、可以選擇一個公平一 點的社會,能把我們吹脹到啤一聲的事大概會少一點。今天 雖然我們還未可以用選票去選我們的領袖,但如果有用選票去制 衡特權階級的機會,我們有甚麼理由不把握?


(作者為Roundtable Community 總幹事,愛好讀書和寫作、旅行和遊行。下周起,林輝逢周一,跟大家「吹脹」一番。)

(刊於5月11日 AM730《吹脹 80後》)

星期四, 5月 06, 2010

「民主非萬能」 混淆普選視聽

詭辯技巧,有一種稱為「稻草人辯論術(Straw Man Argument)」,即是先樹立一個荒謬的論點,再對
之以攻擊。最近常見的例子,就是「民主不是萬應靈丹」的說法。

攻擊荒謬論點 混淆視聽

有很多人常將這話掛在口邊,如民建聯前主席曾鈺成議員,早 前就在一班學生前問「民主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連民 主黨副主席單仲偕也撰文問同樣問題,彷彿其他人都鬼迷心 竅,認定只要有民主就會變成烏托邦,所以他才要不厭其煩地走 出來以正視聽。

到底誰在公開聲言「民主就是萬能」?我嘗試在 Wisenews上搜尋「民主」和「萬能」,發現至少在過去一年,幾乎全部的結果都是「民主不是萬能」,說「民主萬能論」最多的那位作家叫做劉迺強。一再強調民主不是萬能、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其實毫無意義。

誰都知道世上沒有萬應靈丹,「民主」不是、「和諧」不是、 「保育」不是、「發展」也不是,但這不代表這些東西就沒有價 值,或沒有爭取或保留的需要。

香港社會對民主的討論已超過20年,作為資深的議員和評論 者,應該可以為香港的民主政制進行更高層次的討論,如果 不同意基本法賦予香港的民主和普選權利,便明刀明槍的拿 出論據反對好了,別不斷宣傳這些「虛擬敵人」,混淆視聽。

單仲偕民主說 令人驚訝

另一個常見的稻草人,就是「民主不等於普選」、「普選不等 於直選」。其實民主當然不「等於」普選,而普選也不「等 於」地區直選,只能說民主包含普選,而普選包含地區直選,這 是政治學入門的知識。

我在 Wisenews上也找不到有人說過「民主等於普選」這樣 的話,反而單仲偕早前撰文說「『民主』非只得唯一標準」, 卻將直選、普選和民主混為一談,以問句掩蓋其混亂邏輯,以其 民主黨副主席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令人驚訝。

民主不等於普選,但沒有普選卻難可稱為民主,至少不是政制 民主;民主不是只有政制民主,但沒有政制民主,其他方面 的民主卻更難真正實踐。單副主席何不讀讀中國「白馬非馬」的 故事?千年前中國人已明白necessary condition 和 sufficient condition 的分別了。

(刊於5月6日經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