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8月 28, 2009

關於勇氣、行動和堅持

看本地獨立電影《三條窄路》,感覺就如在翳悶的夏天呷一口清涼的凍檸賓。電影呈現了沒有主流電影敢說出口的政治現實,由廖啟智飾演的牧師和幾個小人物憑着勇氣去行動,堅持着自己相信的正義,對抗骯髒污穢的官商勾結。而當中最重要的還是「行動」,正如戲中廖啟智所說,沒有行動的愛,是虛假的。對人如是,對社會亦如是。

《三條窄路》 道出政治現實

今天香港的政治生態比這個夏天更為翳悶,當我們在為民主派應否五區總辭討論之時,其實正反映了我們對於未來的想像力何其缺乏。我們都在政改死綫前期待着大佬們應該如何如何,卻無法將過去20多年追求民主的積累轉化成突破困局的行動。回想03年夏天的高昂,都被這幾年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折磨蝕;當中央拋出如幻似真的2017普選承諾、當上街的人數一年比一年少,難免令人懷疑民主運動是否已行人止步。

身處運動的低潮容易產生懷疑、退卻和無能感,但也是沉思和反省的好時機。我們對於民主運動,是缺少了一往無前的氣概,還是欠了周詳的戰術思考?(還是兩者皆缺?)在遠在北京的阿爺之前,我們視自己為無關痛癢,還是可以改變世界?《三條窄路》內那個家有妻兒的牧師、被趕出警隊的小混混,和既渴望上位也堅守公義的女記者,本來都是社會中毫不起眼的一人,卻戲劇性成為了對抗哥利亞的大衞。行動本身就是改變——尤其是在缺乏希望之時,不論結果,行動都帶來能量、帶來改變。

不在沉默中爆發 便在沉默中死去

因此,在我們為民主派應否五區總辭議論紛紛時,要認清民主運動需要的是新的動力,而這些動力需要由我們以行動去創造。五區總辭可以是一個方法(雖然未必是個好方法),但歸根究柢,如果你渴望民主或其他你珍視的價值和權利,你就沒有理由依靠別人去為你爭取或捍衞。魯迅說: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死去—— 在每天批評青少年只顧吸毒如何不濟的今天,成年人可有想過自己應該怎樣成為他們的榜樣,顯示為他們、為自己創造有希望的未來的勇氣和堅持?

(《三條窄路》將於9月初在圓方上映,一天只有一場,莫要錯過。)

(本文刊於8月28日經濟日報《新銳新論》,刊出題為《憂民運停步 行動才能帶來改變》)

星期四, 8月 13, 2009

五區總辭,可以帶來甚麼轉變?

無可否認,社民連確實比其他泛民主派更懂得創造議題,而是這正正是整個泛民主派的弱點。由選戰開始,無論是掟蕉、疑似粗口和『不該』、到今天的五區總辭,社民連都在泛民以至整個輿論皆佔據了主動位置,在一眾面目模糊的政黨之中奇峰突出,搶盡注視,也在支持者心中佔據了無可動搖的道德高位。其策略簡單而言,就是以衝突來突顯矛盾,建立鮮明形像,號召群眾,並以之作為組織的動力,以戰養戰,越戰越勇。雖然愛者越愛同時也會恨者越恨,但在比例代表制下,只要堅守政治光譜最左一角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五區總辭的建議,其實是同一邏輯的伸延。香港爭取民主之路有多艱,大家都心中有數,哪管回歸後管治無力、經濟反覆、香港人心惶沮,真正民主仍然遙遙無期(你真相信 2017有真民主?)。香港人渴望民主,卻對民主運動感到沮喪無力,learned helplessness 正是蠶食民主運動的最大敵人。因此,我們需要動作、需要鼓舞、需要有存在感,讓民主運動繼續『動』下去。也正因如此,在衡量應否進行五區總辭時,考慮的不是『公投』有沒有效(能否令國際關注、令中央『突然』發現香港人熱愛民主之類),甚至不是選票上的一時勝敗,而是對整場民主運動來說是注入了能量,還是相反加強了無力感。

馬嶽老師在8月11日的文章《「總辭公投」 泛民可以贏什麼?》分析了泛民主派的『勝算』,我想進一步指出,泛民最難面對的局面,是建制派根本不跟你玩這個遊戲──那邊廂你有你自行辭職再參選、與其他渴望有十分鐘 air-time 的散兵游勇在電視上表演泥漿摔角;這邊廂有我私底下發動選舉機器反動員,將投票率大幅拉低,令總投票率比上次立會選舉的泛民得票還要低。結果可能是泛民自己發動了一場不知對手在何方的戰爭,不知道怎樣才算勝,也說服不到巿民怎樣才算勝、勝了又如何。如果連『絕招』都出了,卻仍舊沒有任何效果,對於整個民主運動來說,會否變成充滿傷害性的 disempowerment?

是的,我們都為民主等得太久──但在困境之前,我們更需冷靜,更要謹慎。共勉之。

(刊於09年8月13日經濟日報《新銳新論》,刊出題為《泛民5區總辭 恐挫民主運動》,上文與刊出版本稍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