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6月 26, 2012

北極


此文見報之日, 我已身在北歐挪威奧斯陸, 準備登上綠色和平的「極地曙光號(ArcticSunrise)」,與來自不同地方、不同身份的團隊,一同前往北極進行倡議行動。

北極為大家所知的,除了沒有企鵝之外,大概就是氣候暖化、冰塊融解等自然危機。今次我們的行動,關心的不單是以上問題,還有一個對北極更危急、更刻不容緩要面對的危機,就是在北極開採石油的問題。

這塊處女地,其實蘊藏資源極為豐富,有估計北極的石油和天然氣藏量達全球的五分一左右,這自然引來各國家、各財團的垂涎。然而這些資源存在以久,為何現在才面臨被開發呢?其中一個原因為是地球溫度上升,令冰川融解,使一些過去無法通過的航道現在也可以或將可通航,開採成本和難度因而減低。

但這些開採是有代價的,而且代價不菲。先不說開採本身會帶來對環境的污染、對動物的負面影響;在北極這苦寒之地的海底開採石油,技術要求很高,而萬一發生石油洩漏、運油船遇難等意外,要收拾殘局的難度更是極高——甚至以現行技術而言,一旦發生意外,根本無法完善收拾殘局。試想想,前年在墨西哥灣發生的鑽油台爆炸,五百萬加侖的石油流進海灣,影響的魚類、雀鳥和人類不計其數;兩年過去了,亦未完全處理好,科學家更認為其長遠影響遠超預計。在一般的海灣尚且如此,在滿是冰川的極寒之地,只能眼睜睜看著雪白的冰塊和海洋染成黑色,而那時人類只能看著自己作的孽而無能為力。

有油公司這一兩年已經磨拳擦掌,打算在北極附近地區進行開採;一旦開展,其他油公司亦自然會不甘後人,與各個國家結成利益同盟,進駐北極進行採油大業。我們這次行動,希望呼籲世界關注,並倡議各國共同在北極的無人地帶建立保護區,禁止石油開採和大量捕魚,以保護這個危在旦夕的淨土。

(刊於6月25日 AM730)

星期五, 6月 22, 2012

警屢阻撓集會 表達自由減


  回歸15年,社會運動面對的最大一個變化,就是國家機器對社會運動的高度關注和介入。這包括了警力的增強、規則的增多、檢控的增加,對社會運動進行全方位的管制。

  特別是過去一年多,這種情況尤甚。早前先有梁國雄等5人在替補機制諮詢會上抗議被判監禁3星期至2個月,近日又有一位年輕的社運青年泰歷被判襲警罪成,並不准保釋即時還押候判。而現時亦有8位社運人因去年6月4日的遊行而被檢控非法集結(即3人或以上聚集即可被控),正在面對長達20多日的聆訊當中。

曾偉雄上任後 拘示威者飈

  以上的個案涉及司法範疇,但最重要的還是執法態度方面的轉變。上月發表的美國人權報告,指本港警方任意拘捕示威者的數字大幅上升,並採進取手段妨礙集會自由,是本港人權狀況最大問題之一。事實上,曾偉雄任警務處長一年多,警方拘捕示威者的數字已逾400人,比起上任一哥鄧景成高逾10倍有多,檢控數字同樣地多,當中包括檢控開香檳、掟奶粉的示威者,幾近濫用警察的檢控權力。

  而警方在新政府總部和中聯辦外的處理示威的手法,亦明顯問題多多。警方無數次阻撓巿民在中聯辦正門外和平集會、挑釁示威者,並動輒使用胡椒噴等武器;民陣上月申請在中聯辦正門示威被拒,上訴至公眾集會及遊行上訴委員會並獲裁定有理,並成功在中聯辦東西閘口外集會。另一方面,監警會主席翟紹唐亦認為應該拆掉中聯辦外的花槽——這個花槽與舊政府總部外的黑色鐵閘同樣惡名昭彰,是為了阻止遊行示威、隔阻民意的無謂建築。

  而去年的黑影事件、多次發生的記者與警察間的爭執,更涉及香港的新聞自由、巿民了解事件真相的權利,更是不可輕視之。

  回歸15年,也許馬能照跑舞能照跳,但表達意見的空間和權利卻明顯減少了,表達異見的代價也增加,這種逆文明潮流的做法,卻在香港發生了。

(刊於6月21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6月 19, 2012

痛苦


終於,她站在世界矚目的台上,接受觀眾長達兩分鐘的掌聲,手上拿著那個早就屬於她、但從未親手頒給她的獎項。

獎項是諾貝爾和平獎,1991年頒發的,但到今年才領取;接受獎項的她是昂山素姬,一位過去四分一世紀大部分時間都被軟禁的政治領袖、妻子、母親。

她在挪威接受獎項,遲了二十一年。二十一年前,她的丈夫為他奔波爭取獎項、兒子代她上台致辭,她卻在緬甸的家中被監禁,被迫與世界分離。如今她終於可以親身領獎,丈夫卻已離開人世;物轉星移,試問人間何世。

她在演辭中,談到佛家的「苦」,是為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也是她在被軟禁的這些年中仔細思考、深深體會的課題,特別是後兩者──與愛的人分離、與討厭的人相會。在這悠長與家人被迫分離的歲月中,還要面對過去軍政府的各種脅迫,面對這種如無底深潭的苦,昂山素姬是如何堅持過來的呢?她也有懷疑自己、質疑自己所做的時候嗎?

我想,她一定有,但有更偉大的目標吸引著她,就如她所說,像在沙漠中的旅行者,雙眼緊盯著引導方向的星星,並以此作為邁向救贖的方向。即使完全的和平只是可望不可即,但我們也必須眼望前方,堅定地向之前進;這樣走下去,改變就會來臨。

這是極難,也是極易。我們不必也不可能全都成為昂山,但作為一個公民,我們正要致力令到這個世界不再需要昂山、不需要有一個個體去承受這些痛苦,只因為了捍衛人類的公義和尊嚴。在緬甸,昂山素姬付出了這些代價,但她也提醒我們,還有許多許多正被迫害的無名的公義捍衛者,他們也在為我們做著同一樣的事。在我們的國家中,有李旺陽,有陳光誠,有劉曉波,還有趙連海、艾未未、和許多正犧牲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的人;關注他們、支持他們,正是作為一個人的應有之義。良心犯,一個都嫌太多。

(刊於 6月18日 AM730)

星期二, 6月 12, 2012

公道

內地工運人士李旺陽「被」自殺,引發許多香港人的憤慨,逾千人上街悼念。

這位李旺陽先生,香港人一直不認識他,直到他「被自殺」。

他在六四事件後這廿三年來不斷被囚禁,在牢中被虐待至雙眼失明、雙耳失聰,但這麼苦的廿多年也捱過去了,就因為相信自己所信所做的都是正確的。今年六四前夕,他接受有線電視的訪問,表達了絕不遺忘的信念;沒過幾天,他就被發現離奇自殺了。他上吊的地點,雙腳還牢牢地站在地上;不明不白的死去後,遺體沒幾天就匆匆火化了,連家人也沒通知。發生甚麼事,沒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他不是自殺!

這種事,在內地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你在網上搜尋「離奇死亡」就能找到「喝水死」、「躲貓貓死」等各式各樣的富有中國特色的死法,死者大都是異議者、被囚者,在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的地方中,被權力奪去了生命,並被解釋為荒謬得令人發笑的死亡方法,恍似嘲笑著這個國度沒有公義沒有法治,只有強權、暴力和謊話。

也許真相會令人痛苦得無法正視,但被謊話掩埋的真相難道又會令人感覺良好?像李旺陽這樣一個中老年人,半生牢獄、滿身殘疾,只因為不願向謊言屈服。也許他如果「聰明」一點,像那些六四時登過報紙義正辭嚴譴責過中共暴行、今天卻堂而皇之的為暴政作代言人的人,他的生活會過得好一點、苦會受得少一點,也未必會「被自殺」掉。但他沒有。他就是「笨」,就是寧願午夜夢迴見到當日北京城內橫死的學生巿民,也能無怨無悔地跟他們站在一起。他的身影,比我們高大太多了。

身在香港的我們,可以做甚麼呢?就算我們無法像李旺陽般付出自己的人生,也總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為李旺陽申冤,就像是每年的六四悼念,都是基本中的基本吧?是作為一個良知未泯的人的底線吧?為枉死者討回一個公道,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刊於 6月11日 AM730)

星期五, 6月 08, 2012

六四成港人紐帶 建獨有國家觀

六四23周年,參與集會的人數達18萬人,是歷年最高。六四事件愈來愈遠,參與悼念的人數卻一年比一年多,令人鼓舞之餘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90後內地人 近年湧出來

  事實上,六四晚會自20周年起,出席人數過去3年均維持在15萬人左右,今年更達新高。有觀察指出,這幾年有兩個群組的人增加得特別多,一是年輕人,二是內地人。

  內地人在內地無法談論六四事件、無法接觸八九民運的資料,因此藉着自由行來到香港的機會,參與六四的晚會去了解自己國家的「禁忌」歷史,也感受香港人對中國的看法。

  而在本地,不少90後學生雖然是在六四事件之後出生,沒有親身經歷過那段歷史,卻因種種原因對事件有着強烈感覺,於是與同學老師一同前來燭光晚會;透過晚會,他們也更了解到這段歷史,並漸漸將之變成為屬於自己的歷史,建立一種身份認同。

共同經歷 成就身份認同

  這種身份認同,正是以六四作為紐帶,建立出來的一種香港人獨有的國家觀。八九民運雖然發生在北京,但那段時間港人對之全情投入:媒體的報道、物質的支援、各種的遊行和集會,還有那六四之後那集體經歷的悲慟和驚惶。

  這些集體經歷使運動不單發生在北京,也發生在香港這個即將回歸中國的英國殖民地,創造出一個只屬於香港人的國家觀——對暴力和專制的抗拒,引伸出的對中央政府的根本不信任——這亦是回歸15年香港仍無法達到中央政府心目中的「和諧」的主要原因。

  直到今天,要檢視一個政治人物的政治取向,六四仍是無可迴避的座標——是高喊「平反六四」,還是迴避不語?兩者有雲泥之別——因為這也代表着該政治人物如何看待香港的歷史,和爭取着一個怎樣的未來。

  在這個脈絡之下,年輕一代透過認識六四事件,其實正在繼承這種屬於香港人的國家觀,鞏固其香港人的身份認同;一日六四不平反、專制獨裁的政治操作不改,香港都不容易被「和諧」掉。 

(刊於 6 月7日經濟日報)

星期二, 6月 05, 2012

平反

據說,今年北京有異動,自薄熙來事件後,中共對六四各方面的監控都突然鬆動了許多。有人說,這也許是六四被平反的先兆。

六四真能被平反嗎?我當然這樣希望,相信大部分的香港人也有同樣的希望。每年六四晚上在維園喊的口號,不是隨口而說的,而是我們堅持二十三年的目標:「釋放民運人士、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因為認同學生們在八九年的行動、因為反對中共政府當年的殘暴行為、因為與中國大地的人民有血濃於水的感情。因此,這廿三年,香港人堅持下來了,要為當年被殺被害的人討回公道,要延續他們建設一個更民主自由的中國的願望。

如果六四真的平反了,那當然讓人高興,因為那令人苦等廿三年的「第一步」終於來臨,不論它背後經歷了怎樣的政治角力。八九年的民主運動能被平反,民運人士才有望釋放、六四屠城責任才有望追究——還有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的更宏大目標。

所以,平反六四,是我們的衷心期待,但不是唯一期待。即使真的平反了,六四仍要繼續紀念,那燭光仍要繼續點燃——因為這漫漫長路,仍然荊棘滿途,還要我們繼續堅持下去。

然而,這一切其實言之尚早。平反六四仍只是願望,未成事實;身在香港的我們,繼續爭取只不過是卑微地、安全地貢獻我們的一點點力量。相比仍在牢獄中的異議者如劉曉波、被監視針對的艾未未、被迫去國的陳光誠、無法回國的王丹,我們實在沒有理由放棄,或忘記。今晚八時,繼續點起你的燭光,讓整個世界看得見。

(刊於6月4日 AM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