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2月 15, 2011

「入侵」與「本土」

內地文化入侵香港文化—— 「入侵」一詞,正代表着香港人面對內地的集體焦慮。政治上,中聯辦前官員參選區議會並當選;文化上,上水屯門的政府告示牌竟只用上簡體字、學校要用普通話教學;生活上,內地孕婦「佔領」私家醫院病房並打邊爐、自由行無處不在、大學內本地生與內地生的衝突,以至各式各樣疑似內地人沒公德令港人側目的行為,都構成了香港人對內地文化「入侵」的焦慮。

這種焦慮,完全可以理解。香港過去十多年的經濟停滯不前,相反內地經濟發展速度驚人,經濟上香港越益依賴內地,而政治上香港政府必須仰賴北京鼻息、西環成為香港真正權力核心,亦似乎是公開的秘密。然而,部分優勢不再,使香港人更珍惜所剩下的「優越」的生活方法,例如廣東話、繁體字、人權、法治、公德、廉潔、各項自由, 和比內地略為民主的政治制度。

或曰,有比較之下,更顯出這些生活方法的重要——它們不是獨立於經濟外,而是與之共同構成一個整體的本土香港,例如正因為香港廉潔法治,所以可以吸引到內資來港投資。然而,這些本土的非物質的生活方法,同時也與因內地而帶來的經濟實利產生張力,似乎犧牲生活方法是換取實利的必然代價。這種矛盾,使香港人在不斷遇到的「入侵」事件上,頓感無力。

積極而理性的「本土」觀

在這個矛盾中, 「本土」是愈來愈常出現的詞語。對本土香港的想像, 包括一種可以堅持香港人身分、生活、歷史的生活模式,可以在對外界務實而必須的依賴之外,保留最大程度的原有生活方法。這與保衛皇后碼頭時社會運動者所提出的開放式的「本土」,或盲目排拒和仇視外來者的封閉式「本土」均有分別──前者強調重新檢視及保護自己的歷史,向內求索真正的自己;後者強調替罪羔羊,將失敗怪罪於被妖魔化的外來者,並以拒絕外來者作為追求更好生活的方向。前者緩慢而無法處理當下問題;後者卻是盲目且帶來仇恨,是危險的糖衣毒藥,但在謊言和恐懼面前,它卻是最容易被採用的。

面對「入侵」,如何建立一種積極而理性的「本土」觀,正是克服無力感的關鍵。特別是在政府帶頭容讓「入侵」的進行,而部分政黨又急不及待地以挑動恐懼抽水,「本土」價值面對的最大挑戰,不單是外來的「入侵」,更是從內部被破壞,淪為一種以弱勢外來者作代罪羊、只打蚊不打老虎的帶來的自我感覺良好幻象。

(刊於12月15日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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